忽然,一点红色跳入视线。他瞇起眼,还未及看仔细,那抹红影已经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都护府的翘檐飞宇中。
“是她!”他敢用性命打赌,那正是他刚才一直在想着的女孩!
“金柱,你们先回客栈。”他对着精明的账房说,随即飞身下地。
“二爷,你要去哪里?”金柱急忙问,但得到的响应是一道流逝的白影。
*
北庭都护府院墙高筑,守卫严密。但那危墙严堡、虎兵狼吏都挡不住云彤闯进去的决心。
她趴伏在陡峭的屋脊上,面纱半掩,双眼滴溜溜地搜索着下面的庭院,那里每一个门前都有手持兵器的士兵把守。
慢慢地,她的视线集中在了西面,阴暗角落里那个几乎与地面齐平的小铁窗。
那里一定就是地牢!想着之前从抓住的士兵口里逼问出的信息,她确定那里就是师姐被关押的地方。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她的眼里喷出怒火,紧攥双拳,指甲刺入掌心也感觉不到痛。在十五年的生命中,她从未与师姐分开过,一天都没有。可今天,那个该死的贼官居然敢把师姐抓走,并关进那个连狗洞不如的地方!
她好恨,恨不能立即将眼前阻拦在她与师姐之间的东西打碎,将那些把师姐囚禁在那个鬼地方的坏蛋杀死,救出师姐!
盯着目标,她悄无声息地顺墙滑下,快速闪到铁窗前,却发现铁窗被封,看不到里面。她暗自咒骂着往地牢门口摸去,那里只有一个士兵守着。
她没给他任何机会,一拳捣在他颈窝,那五尺男人立刻瘫软倒地。
她迅速将剑架在他颈子上,厉声命令道:“打开门!”
“红……红娇娃……”因为吃惊,士兵声音嘶哑。
“少废话,想活命就开门!”她再次命令。
“可、可是里面没有人。”士兵哆嗦。
“胡说!分明我师姐就是被你们关在这里!”她压低手中的剑警告他。
“真、真的……白娇娃被、被带走了。”脖子上冰凉的感觉让士兵恐惧。
“谁?谁把我师姐带走了?”一听师姐被带走,云彤又急又气。
见她双目发出令人胆寒的光,士兵连声说:“黑……鹰,是黑鹰带走了。”
黑鹰?安东府名震关外的神捕?
他怎么会跟北庭府有关连?而且刚才在外面抓到的士兵明明说师姐就关在地牢内,因此她压根儿不相信。“什么时候?”
颈子上冰凉的感觉让士兵哆嗦着说:“约一……一个时辰前。”
“骗人!”她手中剑一压。“打开门,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的威胁立刻起了作用,那士兵咕哝着将腰上的钥匙取下。
云彤一把夺过钥匙,出手往他胸口穴位一点,他再次倒地没了知觉。
她跨过士兵的身子打开铁门,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墙上的大火把映照着长长的石阶,底下阴暗无比,她连声喊着师姐,可没有回应。
她摘下火把抛下台阶,借助火光,看到地上零散的铁链铁索和无人的石柱,师姐果真没在这里。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实话?”她回头想点醒士兵,逼他说出黑鹰带走师姐的目的。可是却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她赶紧把士兵拖进地牢,再将门关上。见到数名府兵迎面而来,她立刻穿过旁边的小门,转进一个宽敞院子。
她的动作够快,可还是被身后的士兵发现了。“看,那是谁啊?”
“是红娇娃!”
“站住!快,抓住她!”
随着七嘴八舌的吆喝声,杂乱的脚步声从几个方向传来。见行踪已暴露,云彤也就不再躲藏。她快速地在这个迷宫似的院子里横冲直撞,试图找到师姐。
第1章(2)
“红娇娃在那儿!”身后传来吆喝声,奇怪的是,声音竟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噢,她用瓦片打我!”
“快,抓住她!”
听着远去的追逐声,她大感惊讶,她并没有用瓦片打任何人啊?难道还有别人闯府?但不管这人是谁,倒真是帮了她的忙,她得利用这个机会寻找师姐!
跳过一道围墙,她来到一个更大的院落。倚着墙角往里看,发现那里有不少士兵在走动,附近的角楼和观敌台上也有手持弓箭的士兵在瞭望,如果她走出去,马上就会被发现。在没有找到师姐前,她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大院子边有道月门,里面传来“噗噗”的马鼻声。她猜想那里是马厩,偷偷溜进去,果真看到长长的厩房,有几匹马在马槽边吃草。
她环顾杂乱的小院想着要怎么做时,忽然,颈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戒备地转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手抱草料站在身后的马厩内呆望着她。
“喂,你干嘛盯着我看?”她不喜欢这个小马弁的眼神。
“红娇娃!妳是红娇娃?”那少年惊喜地问,语气中充满了仰慕。
“是我又怎样?”
“喔,能见到妳太好了。我钦佩雪岭双娇,妳们好有本事……可是,妳还是快走吧,这里士兵太多,妳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不行,我要找我师姐。”云彤谢绝了他的好心提议。
“可是白娇娃已经不在这里了。”
“谁说的?我师姐分明被抓来了。”云彤生气地说。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黑鹰把她带走了。”少年人真诚地希望她离开。
“带到哪里去了?”看出他没有骗她,云彤着急了。
“不知道。只听说都护大人是被黑鹰逼迫,才准他带她离开都护府的。”少年说着神色一变。“他们来了,妳快躲起来!”
云彤也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落的吆喝声,看来那群追逐她的士兵转回来了。
“躲?我才不躲呢!”云彤恨恨地说,看到墙边马车上放着不少爆竹。
“这是干什么用的?”她问着走了过去。
“今天是都护大人儿子的庆生日,本来说要放爆竹的,可现在……”
云彤不再说话,既然师姐没在这里,那她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而走之前,她得给这个该死的都护大人一点教训,算是替师姐报仇。
“我不想连累你,你快离开!”她命令那个小马弁。
但他不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你想阻止我?”她威胁地瞪着他。
“不,我不会。”男孩吞咽着口水敬畏地注视着她。
她不再理他,拉过两匹马,挑出几大串爆竹绑在马尾巴上,把牠们牵到月门边等着。当吵杂声越来越近时,她掏出打火石很快把马身上的爆竹点燃,再猛地往马背上击一掌,受惊的马就这么带着火光爆炸声冲入大院,冲向那群官兵。
霎时间人喊马嘶爆竹响,整个都护府如同千军万马在激战一般。越来越多的官兵、衙役、差吏闻声涌入,更多的人慌乱地围着狂奔的马在院子里惊跑。
在震天价响的爆竹声和惊喝声中,云彤并未忙着离开或掩蔽自己的行踪,而是跳到院子里兴高采烈的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有些士兵发现了她,喊叫着向她扑来,可声音全都消失在爆竹里,而她则好整以暇地用作弄人的招数将他们一个个打得趴下哀号。
不行,得来点大的。就在她寻思着如何将都护大人引来痛揍一番,替师姐报仇时,一个暗器打在她正想抓爆竹的手上。五指一麻,她吃了一惊,四下看看并无异常,而打了她的暗器是块小瓦片。
知道有人暗中捣鬼,她气坏了,仍不动声色地再抓爆竹,并留神四周。
这次,手腕再次被击。
有人敢在暗中玩她!愤怒中,她一展‘彩霞舞’跃上屋顶最高处,立即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前方高起的屋脊后。
“哼,没人可以戏弄我后跑掉!”她一提气,发誓要追杀这个敢在她为师姐报仇时骚扰她的人。
前头的白色身影时隐时现,始终与她保持着某种距离,甚至追到城外荒地时,那人如同会隐身术似地突然消失了踪影。
跳上一个高高的土堆,她眺望着空旷的四野,不得不承认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很多,居然能眨眼间就脱出了她的视线。
虽然明白那人以瓦击她,是想将她引出都护府,不像有害她之心,但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向自己挑衅,云彤怎么想都不痛快。
“死贼人,有种你出来跟姑娘比个高下,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好汉!”她大声地骂,想激他现身,可是半晌也没有响应。
凝神静听,除了萧瑟的风声和单调的驼铃、车轮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找不到自幼相伴的师姐,失去了发泄怒气的目标,她懊丧地跳下土堆,低垂着双肩往前走。可是脚步越走越沉重,心也越走越凄凉。
再回都护府闹也没啥意思了,被黑鹰带走的师姐下落不明,被八煞夺去的赤霄宝剑未能夺回,杀害师傅和氓山叔叔的仇人所去无踪,现在,她该怎么办?
一个个无解的愁绪困扰在她心头,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她不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