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本她还是第一次来,但大学专攻日文的她,却没有语言不通的问题。拿着地图、逢人就问,她总算是顺利到达了八甲田山。
之前,原本一直不肯松口告诉她们助养人身份的院长,在她的死缠烂打加哭死哭活的威胁下,总算透露了一点风声。
不过院长可也没吐露太多,只说这两年来,熊先生都是由一个名叫龟之汤的地方汇款给孤儿院,至于确切的下落,院长抵死不说。
“我不能说得太多,能不能见到他就看你的造化了。”这是院长故作神秘时说的一句话。
当然,她是无法确定熊先生,是不是就住在这个地方,但她相信这里有可能就是熊先生最后的落脚处。
八甲田山属于那须火山群的一环,山型多半是圆锥状或平台状。由于八甲田连峰幅员广大,因此溪谷、瀑布、温泉、火山沼、喷气口到处可见。而且,八甲田山在夏秋两季总会涌人不少旅客,但事实上有大半年的时间却是封锁的。
陶琳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好久的雪;在车站下车后,她叫了辆计程车,并趁机向司机打听着。
“司机先生,你知道龟之汤这个地方吗?”她问。
司机先生想也不想地道:“龟之汤挺偏僻的,只住了十来户人家,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找人。”
“噢……”他思忖了一下, “我只能载你到龟之汤的入口处,因为车子无法再前进,可以吗?”
“可以。”她毫不犹豫地道。都已经来到这儿,她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车行约四十分钟,司机送陶琳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山路旁,而旁边有一条小径,人口处立了一个木牌,上头就写着“龟之汤”三字。
付了钱,陶琳向司机道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你要小心;”他一脸严肃地提醒着她。
她一怔,“小心?”
“这两天下雪,路况不好,你要特别小心,千万别迷路了。”说着,司机一脸神秘,“八甲田山发生过不少山难及意外,别轻忽了。”
见他那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陶琳不觉紧张起来。
“山难?”
“是啊,”他点头,“不是我危言耸听,八甲田山里听说有不少鬼魂游荡,他们全是意外死在这山里的登山客及旅人。”
“啊?”她瞪大着眼、张大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司机吓着了她,却一脸没事地道:“祝你平安,再见。”话罢,他摇上车窗,掉头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计程车,陶琳心里缓,缓地升起一股不安。
山难?鬼魂?那司机干吗没事跟她说这个啊?他是好心提醒她,希望她小心为上,还是故意吓唬她?
咬咬唇,她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块木牌瞧。
“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这山里真的到处都是鬼,她也要找到熊先生,亲口向他道谢。
再说,现在才下午两点,哪来的什么鬼?
下了决心,她背着行囊朝小径走去——
* * * *
日落以后,天很快地就暗下来了,而陶琳还没发现任何住家。路上的雪积得挺厚,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以免一脚踩空而跌到路旁去。
熊先生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而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吗?
两旁的树木被雪覆盖,厚重得像是一个个挺不起腰来的老人,而在这种昏暗的天色下,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她想起司机的话,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要不要继续走?也许再一会儿,她就能看见房子,但也或许……她就这么一直走进深山里去……
她停下脚步,犹豫起来。“怎么办?”她咬着手指头,内心开始挣扎。
突然,她听见细微的沙沙声,而且越来越近……
是什么?夜间出没的动物,还是……人?
不管那是什么,这一刻的她已经吓得快没胆了。
把脚从云里拔出来,她奋力地向前走,只想赶快摆脱那不明声响……
一个失足,她踩了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地滑向路边的斜坡。
“啊!”她尖叫,然后脑袋瓜咚地一声撞到了斜坡下的突起物。她只觉服前昏天暗地,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噢……”她发出微弱的声音,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后脑。“疼死了……”
幸好雪积得够深厚,不然这么一撞铁定要脑震荡。
张开眼睛,她看见“两挂”黑色的长发正从上面垂下映入她眼帘。
她木然地抬起眼皮,只见一个长发的“不明物体”就在斜坡上,身体朝下地睇着她。
这一下,她真的是吓到三魂七魄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鬼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瞬间,整个林子里仿佛都回蔼着她的叫声。
“喂,”突然,那“不明物体”发出了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你太失礼了吧?”
她猛地回过神,呆愣地望着那“不明物体”。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不明物体”从上面轻轻一跳地落在她面前。“有没有受伤?!”
在仅有且微弱的月光下,她细细地睐了个清楚 那是个男人,一个留了一头长发、两鬓及下巴都蓄着短须的男人。他的模样像极了六零年代的嬉皮,说好听是有型,说难听一点就是不修边幅。不过他有两道非常强悍而浓密的眉,还有一对闪闪发亮、炯炯有神的黑色眸子……
虽然他看起来像极了住在深山里的“野人”,但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强势的王者气势。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我……”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惊吓过度。
“再过去一点就是殉情崖,你想死?”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眼底却有着一种慑人的犀利。
“你……你才想死呢!”她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咕哝着:“没事在这儿装神弄鬼,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没药医吗?”
他皱皱眉头,没有塔腔。
“你不该一个人登山。”他带着训话的口气说。
“我不是登山客。”她斜觑了他一眼,“我要到龟之汤找人。”
“你走错方向了,龟之汤在另一边。”他说着,伸手将她提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手也很大,虽然彼此都戴着厚厚的手套,但陶琳却感受到一种安全、温暖的感觉。
“还能走吗?”他问。
“没问题。”她拍拍身上的雪。
“那就跟我来吧!”他说完,径自跳上斜坡。
“跟你去?”她一怔,狐疑地望着他,“跟你去哪里?”
“我住龟之汤,你只要跟着走就是了。”他说话的样子很沉稳威严,就像什么事都是他说了就算似的。
他是陌生人,而这里是荒郊野外,她要是随随便便跟他走,待会儿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干吗相信你?”她一脸怀疑地瞅着他。
披头散发的到处吓人,依她看……他大概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
“小姐,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情况。”他浓眉一纠,有点不耐,“第一,你迷路了,除非你想死在这里。第二,这儿只有我,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呃……”虽然她不愿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事实上,她确实是陷入了这样的困境里。
“你到底跟不跟来?”他直视着她。
她蹙着眉,无奈地缀了他一记。“跟就跟,你最好别骗我……”她边嘀咕着,边奋力地想爬上小斜坡。
不知是体力透支,还是吓到腿软,任她怎么挣都挣不上去。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两只手臂,轻轻一使劲就将她拉了上来。
他也没“奢求”她的一声谢,自顾自地转身而去。
陶琳迟疑了一下,别无他法地尾随其后。
* * * *
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小跑步跟在他身后的陶琳,终于看见了一间木造房子。
趋近,她看见房子门口的木匾上写着“龟汤之宿”,显然地,这是一间民宿。
“你今天晚上就先在这儿住下吧!”说着,他引领着她走进屋里。
屋里头只完着昏黄的小灯,而接待客人的玄关处也不见任何人影。她四下张望着,越想越觉不对。
“怎么没人?老……老板呢?”她看着他高大强健的背影,不觉惊悸。
天啊!要是她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发生了什么事,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突然,他回过头来,“我就是老板。”
刚才在外面时,她没能细细地看清他,而现在,她清楚地见到了他的样子——
他蓄胡蓄发,中分旁梳的长发已经过肩;他有两道浓浓长长的三角眉,看起来非常地有男子气概;他的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他的眼睛熠熠有神,看着人时既专注又炽热;而他的唇饱满而丰润,像是那种亲吻起来会很舒服的嘴唇……
惊觉到自己对他的唇有这样的想法,她顿时热了耳根。
这个人虽然样子嬉皮得有点随便,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俊男,而且他的俊挺给人一种很男性、很刚毅、很值得依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