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严信桾回来就是点点下班的时候,见他不是一般的面色不善,点点这个聪明的姑娘自然明白这儿不是久留之地,马上拿了出勤卡到后面去,「我先去打卡,柜台的钱给你点。」
「嗯。」严信桾应一声,面无表情的走至柜台,按开收银机,俐落的开始算帐。
田蜜蜜望着他清点零钱,思考了半晌,忍不住开口:「信桾啊……」
「嗯?」严信桾还是那一副不冷不热的回应。
「那个……我不是在乎长幼有序之类的,只是……说来我好歹也大了你六岁,你是不是、是不是……」田蜜蜜说不下去了,信桾的眼神好可怕啊,呜呜呜。
「是不是什么?」严信桾一双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她,等她说出下文。
反正是信桾自己追问的,田蜜蜜也只有壮起胆子说下去:「是不是……叫我一声『姐』会好一点啊?」
天知道他有多不愿意叫她「姐」!「我觉得现在的称呼就很好。」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么叫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严信桾四两拨千斤的打发回去。现金清点完毕,没多没少,他拿出收银交接本填写,有一些闷闷的:「而且……那个姓董的也这样叫你。」这个才是他真正不爽的原因。
姓董的?田蜜蜜愣住。「你是说向濡?可问题是向濡年纪比我大一岁,他叫我姐才奇怪哩。」
他才不管。他不管那个董向濡年纪比她大或小,他那样亲昵的叫田蜜蜜「蜜蜜」,他不愿在这一处屈居下风。
而且,他不想叫她「姐」还有一个理由。
「我们也只差了六岁而已。」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六岁只是六个月似的。
田蜜蜜为此傻眼!「六岁很多了好不好?!」
对这一点严信桾也不是没有自觉,可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六岁的差距缩减到六个月……不,六天一般。
也之所以他才改了称呼。
「拜托,田姐,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身高不是阻碍,年龄不是问题』吗?」人在一旁听了大半天,饶点点再笨也明白严信桾的打算是啥了。「只是一个小小称呼而已,改不改又没啥大不了。」
田蜜蜜无言。这个倒是,其实也只是因为点点提及,她才忍不住在意的啊。
严信桾一脸不快的向点点使一个眼色,摆明着叫她多做少说。点点也不是个不识相的姑娘,当场挥挥衣袖潇洒离去。
于是,田蜜蜜和严信桾不知第几回合的「交战」,田蜜蜜再度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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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叫做习惯。
为什么很可怕?因为习惯这种东西可以让人把一件不寻常的事当作平常,甚至可以变成没有了它反而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若不是点点刻意提起,田蜜蜜是真的不曾感觉到严信桾注视自己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必要。
事实上,不论是在工作中或休息时,严信桾的视线总是绕在她身上,像是一个深深纠缠的结,无从松开。
于是田蜜蜜想了想,决定同严信桾好好谈谈。
「那个,信桾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脱线啊,你不用二十四小时注意我的。」
严信桾的反应则是淡淡的挑了一眉,说了一句:「是吗?」
「是啊是啊。你想想,好歹我是二十七岁的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会注意的啦,像是……啊!」糟!她汤还在炉子上,火忘了关!
「……我刚刚关了。」严信桾叹一口气。这样叫自己的事会自己注意?自打嘴巴也不过如此。
实际上田蜜蜜在大事上是不曾出太大的包,可在小事上却是十足十的散仙一个。尽管有一句话叫结果好便一切都好,可过程太糟糕也实在叫人不忍卒赌。
严信桾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要怀疑,过去没有他的日子,她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田蜜蜜知道这下无异在自打嘴巴,可她还是硬嘴的说:「我有设定计时器啦,时间到了会自己叫,不然我早把这一家店烧了好不……」
她这下可真是不想尴尬都不行了。田蜜蜜脸红红,知道自己丢三落四的习惯真的很不好,可二十七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哪怕再来一个三十年,而且……
「而且,我也不能一直依赖你下去啊,信桾你……总有一天要离开这儿的吧。」她低下脸,说得小小声。
「……我不会。」
「咦?」
「我不会离开这里。」
严信桾说得一脸认真、一脸不容质疑,田蜜蜜傻住,不明白他这样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也不否认自己有一些感动。
「可是信桾,你还年轻啊,怎能这样断定你未来的事?我们这儿不过是一间小餐厅,房间也没有多好,你真可以一辈子住在这样夏天闷热、冬天寒冷,一大早开始吵死人的地方?」
听她一口气把「甜蜜蜜」的环境贬得这样不光彩,严信桾比她这个主人还不愉快;可一方面他也明白她是为他好,只可惜,他心意已定。「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田蜜蜜望住他坚定的表情,内心感触复杂,可有一个感觉她是明白的——就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感到安心。
她很难去解释自己这样的心情,理智上她晓得为了严信桾的将来着想,她不应该牵绊住他;然不可否认的,严信桾早已成了「甜蜜蜜」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走或是留?田蜜蜜自己心中也没有定数。
但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信桾不要走,留在这里,留在「甜蜜蜜」,也留在……她的身边。
「我、我怎会要你走,你都不知道你对这儿有多重要……」田蜜蜜喃喃。
听到田蜜蜜第一次说出他的存在给她的感觉,严信桾心中雀跃,可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个。「那……对你来说呢?」
「啊?」田蜜蜜愣住。「对我?这……对我当然也很重要啊。」
「真的吗?」
严信桾的眼睛在这一刻大亮,直勾勾的望住她,田蜜蜜不由得退了一个身,心脏不明所以的噗通噗通快跳。「当、当然啊!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又、又这么关心我,我……我一直把你当作弟弟看,你不知道吗?」
弟弟。这个词汇彷佛一盆零下十度的冷水兜头浇下,把严信桾的热情全部浇熄。他敛下眼,表情恢复本来的冷然,甚至更降了三度。「只因为这个缘故吗?」
「嗄?」
严信桾起身。「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在这里的一天,我会每分每秒没有空隙的看着你,直到你明白我这样一直看着你的原因为止。」
「啥?」田蜜蜜一整个呆住。过去那样不叫每分每秒没有空隙?那……真正的每分每秒没有空隙岂不是……
「呃,信桾,这……似乎没有必要吧?」
不,有必要,超有必要。对象是她,他相信很有必要。「如果你猜到我为什么会这样一直看着你,我就相信没有必要。」
面对严信桾这一句话,田蜜蜜所能作出的回应只有一个——
就是,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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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萦,信桾到底是怎样啊?反抗期到了吗?」呜呜呜。
一日,在上课前夕到「甜蜜蜜」来讨食的尤曼萦被一脸苦哈哈的田蜜蜜抓住,就这样听她讲述种种有关严信桾的「反常」,她睐着田蜜蜜欲哭无泪的脸,不觉得同情,只觉得好笑。
喔不,也不是不同情,只是通通用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用你鸵鸟一般大的脑袋想想。第一,他二十一岁了,要反抗也嫌晚了些;第二,你又不是他妈,他反抗你干嘛?」这一厢的尤曼萦倒是说得挺云淡风轻。
「可是……」田蜜蜜一脸有苦难言。
说来严信桾的性格是那种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类型,所以从那一天他发表那个:「宣言」开始,只要一回到「甜蜜蜜」,他的眼睛便真的直直巴着她不放——
可问题是那样的视线一点也不会令她感到不快,反而可以说……有一点安心;唯一要说不习惯的地方,就是她有一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说来若是一般人听到严信桾那一句话,十之有九都可以猜到其背后的原因,可唯独田蜜蜜又傻又呆又迟钝,人家话已说得那么明又那么白,她竟然以为是人家反抗期到了!说真的,尤曼萦可真是打从心底同情他。
尽管由她这儿说明白也不是不行,可她猜严信桾应该会希望田蜜蜜自己想到的,所以她只淡淡的:「反正你就慢慢想吧,等你想到你就会了解了。」
努努嘴,田蜜蜜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你和点点都这样,明明知道还不告诉我。」摆明着是欺负她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