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颉不耐地指指窗外。「那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儿都甩不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做人就是这么地难。落魄无名时,连路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而功成名就、万人拥戴之后,却又对众人的追逐感到不耐。
像她,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也不曾有人对自己感兴趣,可溥君颉……闯进她的生活后,各方的关心立刻涌上来。
名人必须终日活在世人的眼光下,连亲近的人也不能幸免。
「若不是对这里不熟,我早就可以甩掉他们了。」溥君颉一脸无奈地说。一转念间,他脸庞突地凑近宁静。「欸!我们偷溜出去玩如何?」
偷溜?!宁静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做贼,需要偷偷摸摸到这种地步吗?
「反正我就是想甩掉这些家伙!快 跟我走。」博君颉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掌心里传来的热度让宁静微微红了脸。
「可是……」被他的力道拖着走了两步,宁静犹豫地说:「我才刚开店。」
「别管了,我会找人帮妳看店的。」溥君颉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车停在后面,往后门走。」
说完,又拖着宁静往后门走去。
宁静就像一袋马铃薯一样,被高大的溥君颉拖来拖去,看起来似乎很委屈、很没自主权,不过她心里却感到十分甜蜜。
「已经十年没回过台湾,今天妳得当我的向导。」
「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而且我也没车。」宁静想了一会儿。「这样好了,我打电话给绍元,看看他方不方便……」
「不用,只要我和妳!」溥君颉对她露出微笑,不消说,宁静立刻投降。
时间似乎还停在十年前,她对他的爱恋一直没减少半分,反而随着时间愈加发酵。她知道自己太死心眼,但是感情这回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即使他曾经那么不留情面地拒绝她、羞辱她,她仍然没办法恨他!
爱情,教人好没自尊。
* * *
在班尼顿还来不及抗议前,溥君颉早带着宁静、驾着租来的车子溜之大吉。
「不行!」班尼顿在电话那头叫道。「你后天就要开始表演赛了,这几天又没怎么在练球,到时若是输给台湾选手,不笑掉别人大牙才怪!」
「他们爱笑就让他们去笑好了,反正掉的又不是我的牙。难得回台湾,我想轻松一下。」溥君颉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刚满十八岁那年他便考取国际驾照,因此世界各地他随时可以上路。
「轻松?!现在的你有何资格谈轻松啊?在你未退休的人生之前,该做的事就是比赛、练球、比赛、练球,和比赛练球!」
溥君颉厌烦地撇撇嘴。
老班尼顿是个好人,也是个杰出的经纪人,不过就是太唯利是图了,把他压榨的喘不过气。他有时候还真有股冲动,想叫班尼顿回家吃自己算了。「你是不是籼那个女人在一起?」班尼顿乖觉地问。「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溥君颉懒洋洋地问。
「喂!你该不会迷上她了吧?清醒点,Cron,她又不出色,不值得的。」
心里对宁静虽然没有异样情愫,可听到班尼顿这么说,却让他不太舒服。「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听到他口气变得严肃,宁静本能地心里一沉,隐隐约约知道两人在谈论自己。
「PleaseCron!」
「Shutup!」溥君颉无礼地挂断电话,不想再听班尼顿噜苏。
车内一阵难堪的沉默。隔了一会,宁静才小小声地说:「如果是为了我……」
「跟妳无关!」溥君颉很快地否认,否认的太快了,反而让人觉得很假。
意识到她的不安,溥君颉微微一抿唇,很明白地表示:他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说。
宁静默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原以为她会忍不住出声质问的。女人都是小心眼、好奇心重的,尤其特别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等着宁静发问,也已经准备好一套公式化的说词。没想到,宁静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博君颉有点意外,反倒侧过脸、观察宁静的表情。只见她垂着一张小脸,眼观鼻、鼻观心,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溥君颉心想。
自闯出名号之后,他身边围绕了各式各样的女人,有性感迷人的、有妖艳诱人的、更有许多大胆且危险的。
他很乐于与她们享受人生,反正各取所需、各得其乐,他不需要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
但宁静似乎是不同的,她像一潭悠悠的水,他一轻触、便会幻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平时却平静无波,教人看不出情绪波动。
她可以信任吗?溥君颉不能确定。
不过此刻的他,并不想花脑筋去思考这些事。
老实说,自己位居世界第二的日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去年失去击败球王、登上世界冠军的机会后,他颓丧了好一些日子。
接下来虽然在各项比赛中都有所斩获,但在四大公开赛却铩羽而归,让原本网球生涯一帆风顺的溥君颉,开始面临严苛的挑战。
二十八岁的他,体能已过高峰、逐渐慢慢衰退了。即使技术好、战略佳,可面临十几岁选手的挑战时,难免还是会觉得吃力。
他虽不想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加上长年征战,他的身体早就伤痕累累,期间虽做过多次手术,复原效果却都不很理想。
会答应接下这次的case,除想乘机休养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想好好静下心来彻底地休息调养,什么都不想,只凭着自我轻松过生活。
反正就只有短短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又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四海为家,过着只有练球和比赛的日子,所以他更要好好把握这段难得的时光。
心里有所决定,溥君颉也松懈下来,沿路上开始轻哼着英文老歌,对于拥挤的台北交通似乎不以为忤。
见他表情放松,宁静也松了一口气。她好怕他皱起眉头的模样,那会让她失去勇气,勾起当年不好的记忆。
「宁静。」溥君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宁静差点跳起来。
「呃……什么事?」她慌乱地回答。实在是太紧张了,害她的心怦怦直跳。
「我们……」溥君颉有点犹豫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是指小时候,因为记者会上,妳说妳曾在我家住过。」
原来他想问这件事。宁静放下心中的大石,口气轻松了许多。「嗯,我父亲当时是专门照顾溥园的草皮,并且负责维护红土和硬地球场的管理员。」
「管理员?」溥君颉细-思索,接着才想起来。「啊,是宁伯。妳就是一天到晚跟在他身边那个喜欢拔草的小女孩?」
没想到他竟会记得当年小小的自己,宁静兴奋地脸都热了起来。「嗯,我那时每天下课都会帮父亲照看草地球场,拔掉冒出来的野草。」
「我记得了。」溥君颉笑。「那时候我还问宁伯,小女孩是谁?怎么老蹲在草地里一动也不动?妳真的那么喜欢草吗?」
其实我是为了看你啊!
宁静差点冲口而出,但又硬生生地将话吞回肚子里。
「对了,宁伯好吗?」
提起父亲,宁静一阵黯然。「他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溥君颉闻言一愕。「对不起。」
宁静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没关系的。」
溥君颉凝视她,内心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他俩这么早就认识了,当年的他专注于网球场上,自然对相关的工作伙伴比较熟稔。
宁伯是个很好的管理员,对球场的维护他很有一套,不过除此之外,他对他的认识并不深。
没想到宁静竟然是他的女儿。
了解两人的渊源后,溥君颉对宁静似乎又亲近了几分。
「呃……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她知道这话题十分无趣,或许会坏了他的游兴,不过她好想和他多说些话、多了解他一些。
毕竟他像颗明星般遥不可及,宁静就算再害羞,也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对于争取爱情,她可是很有勇气的。
溥君颉看她一眼,眸中闪着几分戏谑。「怎么?妳希望我赶快工作,不要来烦妳?」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静慌乱地摇头,小脸涨得红红的。「我只是想看你比赛。」
女人不都觉得运动很无聊、没趣吗?她竟然会感兴趣。
「妳喜欢看我比赛?」
「非常喜欢!」宁静很认真地点头。「我喜欢看你在球场上英姿焕发的模样,自信的神情、闪亮的汗水,还有挽救『赛末点』的神奇时刻,每次我看到那儿,都会忍不住尖叫,在电视前蹦蹦跳跳!」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贝齿。
「妳?!」溥君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