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幽叹一起,情在方寸荡漾,她脸容再仰,让四片都在等待的唇不再蹉跎。
她,吻了她的十三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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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思万想,究竟是谁在心上系了线,偷偷拉着、扯着?
她总想找出那人,几次迷回,辗转曲折,岁月在一次次的试探中流过,她以为自己走远了,再也找不到来时路,却在一次偶然回首,发现水碧山青依旧,她不知觉间回到了原来的所在,亦瞧清紧握那条线的人,竟是自己。她拉着、扯着,力气一遍大过一遍,不教她忽略,不断提点,她已然心动。
心动的种子在颠沛流离的那年种下,在少年无数次牵她小手、背负她、两人相依为命的过程里意萌,尔后,小嫩芽慢吞吞、静谧谧、好努力地往上发。其实她一直心动着,便如嫩芽不住生长、茁壮。
她的心强壮了,强得足以护他,让他住在里头,壮得不怕丑、不怕羞、拚命也风流,想与他好好的风流。
她与他的吻,四片唇相贴,热麻弥漫,她感觉到那淡泛紫气的唇僵硬却也柔软。顽皮的舌尖蠢蠢欲动,想描画他的嘴,她是大胆姑娘、是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不怕!
可惜,她美好且刺激的深探,教人硬生生给阻断。
扰她风流的,是十来名当地小村的百姓。
韩宝魁救下两名险些溺毙的孩童,托人送回,那两个孩子的爹娘自是心怀感激,想当面好生谢过,怕恩公已然走远,才请村民往河岸来帮忙寻找,那些人见他俩模样与孩子们所形容的一般,当下团团把人给围住。
围住,不肯让道,那两名孩子的爹娘求了又求、好说歹说地非要他们二人赏个脸,在小村里过上一夜,明日再走。
韩宝魁沉着脸,兀自抿唇不语,额际和颈侧的血筋已然浮现。
他虽不擅言词,不爱与人交际,却也不会初初相见、好没来由便板着一张阎王脸。
桂元芳脸红心悸,不晓得那些村民是否觑见什么?总之,“好事”被扰,她心里自也惋惜,一张红扑扑的脸容却依旧笑不离唇,言语脆甜地与那群大叔、大婶说起话来,而她一只小手,被他火热的铁掌暗暗握着,握得都快熟透,她方寸灼灼,仿佛他包裹住的其实是她鲜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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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大叔家的虎子和棒头没事便好,救人本是该当的事,您和婶子别放在心上,咱师兄妹俩还得再赶一小段路程,您好意我们心领了。”她语调轻快,才一会儿时候便和人家熟稔起来。
“不成,两位不让咱们好生款待,这这这……咱可同你们急了!”
“那……还是得问过我十三哥,看他怎么说?”
透暖的脸有几分的莫可奈何,她回眸,墨睫略扬,唇轻嚅着:竟是……欲语还休?
呵呵,她桂元芳也会有欲语还休的时候呢,这可有趣了!
“十三哥……我们要不要——”底下的话没能道尽,她腰身陡紧,被挟在强健的臂弯里。
她眼未及眨,男人已搂着她跃出村民的包围,策马掉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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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风花雪月的滋味,他不爱吗?
抑或是……他心中依旧有谁?
那一季秋,他没能及时对人家姑娘道出满腔情怀,姑娘香消玉殡,把情留在他心底,他难道不感遗憾?
门外叩叩两响。
趴在窗台上吹风的桂元芳立即抬起小脸。
敲门声又起,这会子,尚伴着低沉男音。“桂圆?”
她整个人蓦地跳起,眉儿陡扬,两手赶紧掐掐自个儿的双颊,怕适才有模有样地学起人家伤春悲秋、忧思自苦,会在脸上余留了什么。
“睡下了?”门外,韩宝魁嗓音略哑又问,高大轮廓淡淡投影在米黄色门纸上。
今日,他抱着她闯出“重围”,寻到渡头,过河,再带着她东行一段,傍晚时侯入城,找了间干净的旅栈投宿。
这一路上,他未与她交言半句,两人分乘双骑,他总领先她半个马身,策马在前,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她。
她跟在他斜后方偷觑着,只觉他肩背紧绷,纠结的肌肉几要撑裂衣衫,侧颜是石雕师傅凿刀下的几笔,棱角尽现,严峻阴晦,往下拉的嘴角好不可亲,腮畔和颚底的胡髭根根硬挺、根根扎人。
她好苦恼啊!苦得小脑袋瓜开始胡思乱想,一向食欲甚好的她,晚膳勉强也才扒下几口大米饭。
但她没后悔对他风流,四片唇的贴触,他能撤开的,可他仍是定在那儿,由着她亲近。这是否说明……他并非厌恶到底,隐约间亦在期待?
草草吃完饭,她便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客房里,绕着四方桌踱步,越跺思绪越乱,好烦,干脆一把推开窗子,颓然坐在窗边,让沁着秋凉的夜风胡吹,把她吹昏了省事。
她没想到他会来敲门。
怕他掉头走掉,桂元芳冲得好快,还险些教桌脚绊倒,才稳住,跟着又连踢到两张椅子。
八成听到房中砰砰磅磅作响,尚夹着她的闷哼和讶呼,韩宝魁没等她答话,已一臂推开房门,跨入,恰好接住她扑倒的身子。
“你是怎么了?”一进房便吼人。“酒还没沾半滴,路就走不稳,还能喝吗?”
“十三哥,我没睡,我精神好得很,没睡没睡!我帮你开门,我我我……咦?”有酒香!她陡怔,脸容寻着醇香略偏,发现男人一臂捞着她的腰,另一边的臂弯里挟着一只好大的酒坛,坛身贴着红纸黑字的酒名——女儿红。
发僵且自苦的小脑袋瓜里顿时一荡,忽而明白了,她这个“大日子”啊,她的十三师哥根本没忘!
第七章
“钓竿动了。”说话的人不好界定年岁,面颊光滑,唇上与下颚没瞧见半点胡青,喉结似有若无,白襦紫衫掩着骨架略瘦的身躯,胸前平坦。
“傻鱼儿,呵呵,愿者上钩,当真动了呀!”小姑娘兴高采烈地伸长小网子,忙要帮着把鱼捞起。
那人没动静,直瞅着水面下鱼身扭摆,似在思索什么人生人事。一晃眼,那吃暗亏的傻鱼逃了,溜得好快。
“我心动了。”那人忽道,语调徐缓得如娘亲在娃娃耳边轻吟的安眠曲。
“啊?心、心动?呃……呵呵,心动好,很好啊!动得好、动得妙、动得呱呱叫!你五官既秀气又清俊,不显老,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温文得体,好个书生相公的斯文模样,姑娘家见着,没有不食指大动、垂涎三尺的!你现下心动,该也不晚哪!”安慰人一向是小姑娘拿手的绝活。
“当真不晚?”细致眉间轻郁着。
“当然!”再加把劲儿用力安慰,小姑娘藕臂一举,搭在那人肩头,拍了拍。“这事儿是这样的,跟倚老卖老没相干,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武艺强过我不知几百倍、几千倍,但心动这等事,我可风花雪月得比你早些。唉唉唉,我好没容易才开了窍,心一直乱痛,也闹不明白痛个啥劲儿,后来懂了,原来心痛了,那便是心动,心既痛又好动,再顽强的角色都得俯首称臣。”
“我不顽强。”
“嗯?”
“我也不习惯称臣……但,你可以称我爹。”
“呃?”一怔,以为对方与她是同病相怜的热情小脸一垮。“我比较习惯称你七师哥。”
“我不管。我心动了,心动就要有听举动,我决定当你爹。”
“那……还是我改称你七师姊?”
“那你称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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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与唇的亲匿密合,明明仅电光石火之间,韩宝魁却觉神魂上天入地,已窜伏无数回。
他握小师妹的手、抱她、背她,甚至也曾同榻而眠,两人亲密的姿态在那一吻之前,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然,两张唇贴熨彼此后,他愈去回思,想着两人之间的种种,愈想,心愈惊。惊的是自个儿,他发觉当下未即刻抽离,是他下意识允准那样的情状发生,让唇在她嘴角顿住、屏息、等待,欲进不进、裹足不前……他在诱发她,想瞧她将有何等反应吗?
他很卑鄙。
仔细再想,在这之前,他便有几回类似的心态,看她的眼神变得深浓,会不自觉锁住某些部分,待回过神来,不禁面红耳赤,强将躁乱的心绪压落,不教一丁点儿可怖的芽冒出头。
他很下流。
把她当成浮木攀附十余年,如今“上岸”了,还想拿她晾干当柴烧吗?他的良心当真被狼给叼了。
此时,那根“浮木”已喜孜孜抱走他臂弯里的大酒坛。
坐在临窗椅上,桂元芳螓首低垂,把鼻抵在坛口边,坛上的封口未破,她好努力嗅闻,像是光闻气味便能解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