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卢英杰离开书院后,翔灵公主笑眸不减的回望上官明弦,「那一位小官叫卢英杰?」
「是。」
「如果我没记错,他和上官大人应该是同年入朝的吧?」
「没错,但又如何?」
「难道你从不觉得……他有些奇怪?」
上官明弦拢起了眉,心想她这是什么意思?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还没察觉。」她得意的坐到他身旁,「论识人,看来我已经比上官大人略胜一筹了。」
他好奇的瞧向她,「怎么说?」
「这得由大人亲自去发觉才行。」
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翔灵公主问道:「上官大人,你要那小官明日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他如何?」
「他?看似无用,其实却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或许他还很甘于位居小小六品,当个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的悠闲小官。」
「所以说,他正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哦?」他这样一说,翔灵公主倒是明白了,「他呀,或许哦……」
最不起眼的人,做起事来才是最方便的,不是吗?
*
第一章 内奸(2)
茗香馆,这是京城内最着名的茶楼。
楼内客人络绎不绝,只因此处的茶种多,茶的品质又好,再加上茶点好吃,因此吸引了无数的客人前来,生意从无一日清淡。
茗香馆内分成三楼,一楼是寻常百姓喝茶之处,二楼则是供有钱人或身分高贵之人品茗的雅座,三楼是最上等的幽静厢房,通常没有一定身分及权势的人,茗香馆是不会让客人踏入三楼厢房的。
然而此刻,卢英杰却在三楼的某间厢房中,对着他眼前的一杯酒干瞪眼,显然很是无奈。
在他的对面,有一位斯文男子正熟练的在动手煮茶,完全不管卢英杰那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
「羽衡哥,我真的不懂,你明明开的是茶楼,为什么每次我过来,总是得先被你灌一杯酒才行?」
段羽衡只是开口道:「小采,喝了它。」
「羽衡哥,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不同的酒呀?你明明是茶商,可你的酒类说不定比茶类还……」
「小采。」
「而且你给我的酒越来越烈了,我上次喝的那一杯叫什么的,哇,辣得我的喉咙差点三天说不出话来,真的是很可——」
「卢樱采!」
「好啦好啦,喝就喝。」他很不情愿的挤眉弄眼,「美酒吞一杯,醉了就不能归。」
将酒一饮而尽,唔……好辣好辣,不过……嘿嘿,似乎醉不倒他,看来他的酒量又更是精进了。
直到他将酒给喝完,段羽衡才将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小采,你现在可是身在官场,如果我不逼你这样练酒量,你早就因酒醉误事,把自己的身分都泄露了。」
「哎呀,羽衡哥,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呀。」
卢英杰?卢樱采?是了,其实卢樱采才是她的本名,而她更是个女儿身。
说起卢英杰,其实他是卢樱采的哥哥,真正中举的也是他,而她之所以会顶替哥哥入朝为官,其实是有原因的。
卢家世代热中科举,但连着五代下来却没有任何人考取功名过,好不容易卢英杰埋首苦读进京赶考,终于让他考上进上,可天妒英才,竟让他在没多久之后便染病而死,让他的家人万分不甘。
好不容易盼来可以光宗耀祖的机会,没想到就这样与他们擦身而过,于是卢樱采毅然决定代替哥哥上京赴任,反正她和哥哥年岁相差不大,相貌又非常相似,只要稍加打扮一下应该是可以避人耳目的。
因为她的家人被虚荣心蒙蔽了心眼,竟然真的让她取代哥哥,然后秘密将卢英杰下葬,并向乡里谎称卢樱采也一并跟着上京,而且已和段家表哥成婚,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她那个得配合演戏的段家表哥,就是眼前这位段羽衡。
为了满足家人对功名的渴望,卢樱采硬着头皮入朝,但她并不想出人头地,只要能在朝中有个稳定不起眼的一官半职,能让家人在乡里炫耀,这样她的使命就已经达到了。
所以,六品闲官,有什么不好?
「小采,官场险恶,不小心一点是不行的。」
段羽衡轻叹了口气,「我真不懂你们卢家在想什么,放你一个人假扮英杰,那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不要紧的,乡里的人都以为我已经嫁人啦。」
卢樱采俏皮的眨眨眼,「倒是羽衡哥你呀,不需要帮着我爹娘圆谎,你大可以娶妻生子呀,反正天高皇帝远,家乡的人也不会三天两头跑来这里,看我是不是真的嫁给你。」
「你……」
一提到这,段羽衡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你顾好你自己就够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喔。」她轻啜了一口茶,啊……还是羽衡哥泡的茶最好喝。
「对了,你今天跑到我这来,是又闯了什么祸?」
「呃?」她尴尬的笑了几声,「也没什么,就只是件小事而已。」
「小事?」段羽衡在她空空如也的杯中斟满茶,「如果真是小事,你就不会跑到茗香馆来烦我了。」
她的习惯他还不清楚吗?就是因为心烦,所以她才会来这转换心情,顺便冷静一下思绪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唉,结果还是羽衡哥最了解我呀。」卢樱采开朗的笑着,一点都不像被麻烦事困扰的样子。
想起今天晌午发生的事,她就整个头皮发麻,她居然有把柄落在上官明弦手中,这下可惨了、可糟了、可完蛋啦!
尚书令和中书令水火不融,朝中的官员觉得谁比较厉害就往哪边倒,十足墙头草,而她所待的户部隶属尚书省,当然只有往尚书令那倒的份,
尚书令仗着他的妹妹是皇帝的琴妃,因外戚身分坐大,虽然最后琴妃在生了公主之后不久便因病逝世,但已经抵挡不住他在朝中把揽大权了。
而上官明弦则是城府极深,一步一步稳固自己的势力,动作非常低调,等尚书令发现到他这个威胁存在时,上官明弦早已爬上中书令的位置,瓜分掉一大半他的势力。
夹在这两个可怕的人之间,她该如何自处?这是个让她头痛不已的问题。
吁了口气,卢樱采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段羽衡听完无奈的摇摇头,「那现在是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
「是呀,还不知道。」
她无奈的皱起眉,一切都得看明天,才能知道上官明弦那个阴险的人会提出什么要求?
不过不管是什么要求,总之……她不能害林学士无辜受害就是了。
*
隔天一到晌午,卢樱采马上赶到集贤殿书院,一点都不敢轻忽,官场险恶,这她可是清楚得很。
来到书院内最深处,上官明弦已先到了,只见他悠闲的坐在卧榻上看书,嘴角轻笑,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轻叹了口气,她心想这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上官明弦,她并不陌生,毕竟他们俩是同年入朝做官的,她要不注意他都不行。
刚开始他让人感到进退得宜、不卑不亢,所以很得其他大官的赏识,可她却没想到,才多久没注意他而已,他已摇身一变爬上权力最顶端,原本的进退得宜、不卑不亢转眼间变成心机算尽、城府深沉,十成十的阴险小人。
「唉……」但这才是为官之道呀,如果这个人真想出人头地的话。
「在一旁站那么久都不出声,是等着我召见你?」
上官明弦冷淡的声音瞬间打醒她胡思乱想的脑袋,卢樱采沮丧的来到他面前,有礼的躬身,「中书令大人。」
他饶富兴趣的瞧着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你?不不不,打死她也不承认这个!「也没什么,只是对下官的未来……有些胆战心惊而已。」
「怕什么?只要你好好照着我的话做,保管你未来一路顺遂,就算你只想当个悠闲的六品小官,也没有人会管你。」
「多谢大人关照,那……大人到底要下官做些什么?」
上官明弦不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又问:「户部下面分属四司,户部、度支,金部,仓部,度支不用说了,你应该熟得很,那户部呢?」
她照实回答,「很熟,他们常来我们这串门子。」
「那金部呢?」
「我很常去他们那串门子。」
微挑了下眉,他心想这个家伙的偷闲功力,看来还真是一等一的强呀,「仓部?」
「仓部往来比较不频繁,但要说熟嘛……其实也可以。」
「那好,就决定是你了。」
「嗯?」封底要她做什么事,他还没说呀。
他微微扬起笑容,不过卢樱采却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你们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天下经济几乎由你们掌控,所以……那里应该有不少的秘密可以挖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