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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所有人闻言都张大了嘴,一脸呆愣,然后一致转头看向老大。

  只见楚恨天一脸郁卒,抿着唇,瞪着祁士贞那老头,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韦剑心才冒出一句:“老大,咱们要从良了吗?”

  楚恨天冷冷看着手下及祁士贞,一字一句的重申,“我说过只留一阵子,意思就是只留一阵子!”

  “留到什么时候?”书生打扮的兰生合起手中经书,抬首问了个重点问题。

  祁士贞嘿嘿一笑,只道:“留到战家有新当家的时候。看是找回战家另一个失踪的战不群,或是你们老大想办法生一个都行。”

  生一个?

  所有人忍不住偷瞄了楚恨天一眼,却全被他冷冽的眼神瞪回来,吓得大伙儿立时将视线转开。

  楚恨天见那祁老头得意的模样,就火大得要命。

  该死的!他要是真被困在海龙岛上,他就不姓楚!

  一握拳,他紧绷着下颚,冷声吩咐,“胖叔,你带人到内陆去,就算翻了整个大唐都要把那姓战的家伙给找出来!”

  “是!”

   ※  ※ ※

  一个月后。

  没消息、没消息,还是没消息。

  海龙岛上战家书房内,楚恨天瞪着那一张胖叔由内陆传回来的信函,额上青筋不由得绷得死紧。

  可恶!

  他一把抓起那封信,火大的揉成一团丢到字纸篓里去。当他一回眼看见桌案上那堆“商务”,神经更是绷得死紧,忍不住在心里讯咒千万遍。

  该死的战家、该死的老头、该死的商务,还有那该死的战不群,以及那该死的、经不起激的战青!

  楚恨天忿忿瞪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其实最该死的就是他。没事管什么闲事呢?如果一个多月前他没有因为一时良心发现,帮了那死老头留在海龙岛上的子弟兵打退海盗的话,一切不就没事了吗?

  谁要他偏偏来蹚了这淌浑水,谁要他偏偏就是见不得那些小海盗动到海龙岛,谁要他偏偏有一群好战爱玩的手下,一见到有水仗可以打,就什么都不顾了。

  这下可好,被岛上的人认出他是战老头的儿子,然后他又一时冲动,把正主儿战青给气走了,结果就是,他从此被困在岛上。

  被困——一想到这个字眼,他就头皮发麻,忽然间只觉得四面墙向他压来,屋子似乎变得更小;他全身一僵,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该死!

  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双手撑着桌面,咒骂一声,深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在墙面再度变形前,大踏步走出书室。

  屋外阳光正盛,虽然热,却有风。

  一到绿意盎然的庭园中,那沉闷的压迫感便消去了。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额上有着冷汗,过了一会儿,情况才转回正常。

  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两下,他低头,见到一双乌溜溜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条手绢,递给他。

  他不动,只是冷眼瞪她。

  她一点也不为他冷酷的眼神所吓,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绢塞到他手里,然后沉默的转身离开。

  楚恨天瞪着那小姑娘离去的背影,只看见她那条长长及腰的发辫,在她身后晃晃荡荡。

  他竟然没听到她接近的声音!甚至连离去时,她走路也几近无声!

  望着手中素白的绢巾,他蹙起眉,突然想到——她是谁?

  这一个多月来,他似乎没见过这个小姑娘。

  楚恨天抿唇瞇眼皱眉,他不喜欢也不习惯发作时被人瞧见,当然,也不想看到别人的同情与怜悯——手一松,白绢落到地上,他转身,回到那一方书室,继续和那像山一样高的“商务”奋斗。

  再次见到她,是在码头上。

  她安安静静的杵在祁士贞那老头身旁,没有东张西望,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那小姑娘是谁?”他问身旁的韦剑心。

  “谁?喔,你说默儿啊。默儿是战家大小姐在上次运货途中救回来的,听说大小姐发现她时,她不知为何被一群水盗给关在舱底。那些人不只把她关在笼子里,还帮她上了手镣脚铐。哈,真不知那些笨蛋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对她。”

   ※  ※ ※

  赌鬼张插话笑道:“也许他们怕她跑了。哈哈哈哈……”

  黑船上的大伙儿闻言全笑了出来。

  “韦哥儿,听说她是哑巴?”一汉子好奇的问。

  韦剑心耸耸肩,“好象是吧,没听她说过话。”

  哑巴?

  楚恨天一愣,视线不由得回到那小姑娘身上,然后,蹙起了眉头——

   ※  ※ ※

  三更,半夜。

  娘的!

  楚恨天瞪着紧闭的房门,握紧了拳头忍耐着不去开门。

  可恶,他在船上待了十年了,以后还要继续待在船上!他绝不会因为被人关在地牢几个月,就对封闭的地方感到害怕!绝对不会!

  汗水滑下额角,他咬紧牙关,全身肌肉因紧张和恐惧而绷得死紧。

  他会克服的,他不可能一辈子睡在甲板上,他是人人惧怕的海盗黑龙,连海上噬人无数的狂风巨浪都无法打败他,他该死的不会让这些愚蠢的木头和墙壁得逞!

  喀喳——什么声音?他一僵,抓起剑,竖耳凝神。当那声响二度在门外响起时,他想也没想就直接走了出去,逃离那幽闭的房间。

  当他循声来到后院竹林中,却见到那不会说话的姑娘,手中抓着一根削过的树枝在挥舞。他先是有点不解,看了半天才看出她正在练剑,因为她不只姿势错误,连拿剑的方法也不对,挥剑的方式软弱无力,几次在转身时还险险跌倒,笨拙得要命。

  “到底哪一个笨蛋是你师父?”见她又差点跌倒,他冷声讽道。

  乍听人声,她骇了一下,紧急回过头来,才发现他的存在。她紧握着树枝,一言不发,戒慎的望着他。

  “或者你根本是偷学的?”他挑眉,猜出正确答案。

  默儿脸一白,转身就走。

  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他淡淡开口,“偷学是江湖大忌,被抓到是要剁去手脚的。还有,那么烂的剑法,劝你还是别学得好。”

  她倏然停下,回身朝他刺来。

  楚恨天冷笑;而默儿什么都没看到,她手中的树枝就已被削去,只剩短短一小截,而她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墨黑长剑。她是感到颈上的冰凉,一惊之下才发现那把乌黑暗沉的剑。

  “这个,才叫剑。”他不屑的指指地上那断成数截的树枝,讪笑道:“那个,叫树枝,只是玩具。”

  她眼中闪着愤恨,陡地伸手抓住剑身,然后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抬首看他。

  她握剑的手,鲜血直流,红色的血沿着黑色剑身流至剑尖,然后滴下。

  他动也不动,冷眼看着她,在这小姑娘炯炯黑瞳中,瞧见浓烈的恨意。她没有开口,但他却知道,她是要告诉他,她一点也不怕他,更不怕他伤人的剑,甚至不在乎生死,而且她一点也不欣赏他的玩笑。

  她松开手,再度转身离去。这次他没阻止,只是瞪着黑剑上的血珠,微瞇了下眼,心情突然变得很不爽!

  第二天,他没看见她,之后几天,也未曾见到那小哑巴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注意,也许是因为夜深人静时,屋子里的沉暗及封闭总让他忆起在地牢里的感觉,所以他总会在午夜时特别竖起耳朵,想找出去的理由;也或许,是因为他从没见过像那小哑巴一样倔强的女孩;更或许是,被困在这孤岛上一个多月,他早无聊毙了!

  第五天晚上,他终于等到了那笨拙的练剑声。

  来到竹林后,他没出声,只是冷着脸隐身萧萧竹林中,静静的看着她使着那蠢笨的剑招。

  她手上的树枝,换上了不知从哪弄来的锈剑,受伤的右手上包着白布,没多久,白布便染上了血红,显是伤口裂开了。

  她因疼痛而顿了一顿,但仍是坚持使着剑招,直至痛得皱起了眉头,冒出了冷汗,才以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喘着气,跪坐在地上停了下来。

  他在她离去时,也回到自己房里。

  然后,一个夜晚、两个夜晚过去,跟着又过了数天,他夜夜到竹林中去看她练剑。直到第十天夜里——“右脚再进一步,身子往前倾,刺出!回剑,左旋踢!”

  默儿在快跌倒时,突然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照着指示做,没想到整个身子不但平衡过来,还踢断了被她拿来当靶的绿竹。

  惊讶地瞪着倒下的竹子,她知道其实那不完全是她踢断的,而是先前手中的锈剑已砍中了绿竹,之后的那一踢才让它倒下。

  她回首,看见他——默儿包着白布的右手仍握着锈剑,她瞪着他,他也回瞪着她。

  半晌,夜风吹过,他突地转身离去,什么也没再说。

  翌日夜里,她来练剑时,他人也在,之后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如此。两人从没打过招呼,她当没他这个人存在,却在他出言指示时照做,因为那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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