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我不想生气,可我一股气闷苦难受。」他幽幽地道。
「这不就吐出来了吗?」她轻拍他的背部,当作是继续帮他拍出秽气。「还有什么想说的,我都听着。」
「不说了。」他倚上了她,将头贴在她的胸口摩挲着。「生气很难受,气会喘不过来,胸口很闷,脑袋很胀,还会头痛……」
他突如其来的贴近令她感到惊慌,但她随即释怀。既然少爷总是从她这儿得到安慰,那她就任他予取予求,好好宠爱他吧。
「好呀,那少爷就别生气,我帮你缝个大娃娃,你生气就揍它几拳。我先说了,你可别在上头写我的名字,那我可不缝了。」
「我该写我自己的名字。」他仍是语气幽微,轻勾一抹苦笑。「我这公子哥儿只懂享福过好日子,什么都不懂;当初应该积极介入我爹的营生,想办法扭转过来,今天也不会有这个局面了。」
「你想扭转,老爷会允许吗?是少爷聪明,故意装疯卖傻,啥都不管,否则今天就不止老爷被抓去关了。」
她总是能明白他的用心。侯观云一颗心好似融在温水里,身子也变成了轻轻飘浮在水面的花瓣,不需花费力气,自自然然地就让清水托起了他,悠然自在。
「我十三岁第一次跟爹去拜访官老爷。」他恍惚陷入了回忆里。「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爹竟可以为了一块出产好木头的山林,故意陷人于罪,让官府查封整座山,再送钱给贪官,贱价买下,砍下木头赚大钱……他是我爹,我无能为力。刚开始时我会质疑,却换来一顿臭骂,说我不懂事、不受教,我只好想办法送钱补偿受害的人家……」
「所以少爷抄经,为的也是度一切苦厄。」
「勉强度了吧?至少目前还能保全侯家……依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害怕侯家会像江家一样败个精光,而我会走上江四哥的命运。」他语气里仍透着一丝不安。「我怕这个家还是会垮掉……」
「少爷永远不会变成江四爷。」她以手指轻轻顺过他头上的白发,柔声道:「侯家和江家也许遭遇类似,可江四爷有他自己江家的命运,他走他自个儿的路;而少爷是侯家的少爷,你只能以侯家少爷的身分去承担侯家的一切,你和他的路完全不同。」
她的抚触轻柔,言语却如金钟玉磬,重重地敲击着侯观云的心。
当年,江照影无力挽回父兄死罪,只得抛妻别子,陪伴老父流放边关,终致潦倒归乡;而侯家虽然不可避免的走上同一条路子,但如今他已挽回爹的罪刑,且只要他一日为侯家少主,他就有那份责任和能力将侯家扭转回正轨,他已一步步走向阳光,又何必一直回头望顾江家那片阴云呢。
他再也无需惧怕。
是谁,陪他捱过困厄痛苦,让他明白了自己已长成一个真正懂得承担的男人?
将来,他又希望谁能陪他走过每一天的日子,就像这样,吐露心事,坦然自在,知心偎依,永永远远?
他抬起脸,见到了一张闪动慧黠灵光的娇柔脸蛋。
是她。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喜欢她了。也许刚开始时,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和她在一起,然而随着时光流逝,两人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之间,又加深了他对她的依恋。
他是不是爱上了这种依恋、也爱上了一直伴在身边的小泥球?
出门前的亲密感觉回来了,他有一股强烈的想望,愿将她放在心上,珍重地爱惜这个知心伴侣——她就是他心爱的人啊。
「依依……」他压抑着声音,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为什么以这种猜不透的目光看她呢?柳依依心头狂跳,慌忙缩回了手,长长的睫毛眨下,掩盖住惶惑难安的瞳眸。
「少爷,你累了吧。」她将他覆身的大巾子拿开,拿来他的衣服披上。「你坐着休息,小睡片刻也好,我去帮你烧水。」
「依依,不要走!」他蓦地将她拦腰抱住。
「少爷,这下子跟我撒娇了?」她双手都被他圈住了,只得强自镇定,笑道:「别老光着身子,我帮你穿……」
极度异样的酥麻感急速从腰肢窜升上来,她全身一阵战栗,小嘴张着,再也无法出声,眼前立刻蒙上一层白茫茫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随着他缓缓起身的姿势,他的手掌顺势滑过她的腰、她的胸、她的颈……
这些无人碰触过的处子之地,因着这种陌生的抚触,她身如火烧,血流沸腾,既想为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流寻找出路降温,却又只能潜伏于肌肤底下胡乱奔窜,瞬间就让整个身子有如一块烫铁似地发红了。
他温热的掌心仍是轻柔游移,在她的颈边辗转流连,揉过她的耳垂,抚上她鬓发,她的红潮也蔓延而上,晕红了慌张无助的脸颊。
「依依,我需要你。」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我不就在这儿了吗?」她一直低着头,试图寻回自己的声音。太危险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的,你在这儿。」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她。
她迎上他的注视,看见了一张异于寻常的专注脸孔,在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好像又藏了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呼之欲出。
来了!这回藏着的不再是过往的忧郁,而是熊熊燃起的烈焰火花!
眸光对视,他拥住她轻颤的身躯,低头亲吻了她。
唇瓣相叠,她体内奔窜的洪水立刻溃堤,从她的眼角溢流而出。
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挣脱开来,可他那该死的唇怎能像是一副最坚牢的桎梏,就这么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身……还有她的心了呢?
唉,她早就让他锁住了。在无数个细数他叹息的夜里,她跳下了他这道万丈深渊,明知注定粉身碎骨,她还是深深地为他用上心了。
她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深入寻索纠缠,流遍周身的火热洪流亦找到了出口,催促着她做出她完全想象不到的动作。
随着他的挑逗,她亦轻咬着他火烫的舌尖,感受着他因此而更加狂热的舔舐,在彼此逐渐紊乱的鼻息里深深交缠着。
她双手滑上了他赤裸的背部,不断地徘徊揉压,那柔软的手劲勾起他更强烈的渴望,亲密相依的唇舌缠绵已无法满足男人的渴望,他伸手探进她的衣襟,放肆地抓揉她软绵的浑圆。
一遍遍,一圈圈,他的喘息越来越浓重,手劲也越来越狂野……
他弄痛她了!她骤然清醒,他们已经越过界线,随时会摔死!
「少爷!不行!」她双手一推,脱离他的热吻,再用力「啪」一声,甩他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泪俱下叫道:「你还要娶六小姐啊!」
「六……」他被她甩得跌坐在床上,心头蓦地一惊。
他真是混蛋啊!竟然完全忘记这桩婚约了,他甚至不想在这个时候记起对方的名字——是的,他根本就是打从心底刻意忘记。
「我没有要娶她。」他凝视她,声音异常平静。
「夫人都答应人家了,你怎能出尔反尔!」
「那是娘答应的。在那种情况下,我好像是一颗棋子,不得不被摆上场子,一切都还没有跟三舅说定。」
「你不能这样。三舅老爷出钱让你去救老爷,将来振兴侯家,还得靠他拉拔,你摸摸脖子,你脑袋搬哪儿去了?!」
「依依,我想娶的是你……」
「穿上!」她抓起衣服往他身上扔,方才打他的右手还在剧烈颤抖。天哪,她这个作乱犯上的丫鬟啊,竟然打主子了。
她拿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恨不能将它扭断下来,眼泪更是掉个没完没了。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她完全不敢看,更不敢想象他的细皮嫩肉狠狠地被她烙上五爪印的狼狈模样。
明明是他来「非礼」自己,为什么反而是她愧疚难受了呢?
「依依……」他站起身,伸手想要拥抱她。
「别碰我!」她连退数步,泪如雨下。「你不能碰我,我……我不能……」她不能控制自己啊,她体内的热流还在四处乱窜,她好想好想拥抱他,好想好想再与他缠绵亲吻,好想好想跟他说:她爱他啊!
但是,她千万个不能!她不能让他陷落在她这个没用的萝卜坑里,更不能因她而得罪三舅老爷;她一无是处,要钱没钱,要名没名,根本无法帮他重振家业,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啊!
她向来不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但此刻竟是深深地感到悲哀无助;她好恨两人无缘,好恨为什么要跟富家少爷牵扯得这么深,更恨自己傻得跳下火坑,以致沦于万劫不复,再也无法挽回了。
「少爷,你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她抹去泪水,一再地重复冷静两字,也不知是否亦要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急促地道:「你只是一时冲动,碰到我的身子觉得很有趣,想玩玩罢了。可你要知道,我柳沟儿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骨气,今天不小心让你摸了,算我、算我……我的错,没能及时阻止少爷发情……呃,你别急,将来你还有三妻四妾,摸都摸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