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好,结果竟养成睡沙发的习惯。」那时她们三姐妹到处寄人篱下,有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有钱看心理医生!这男人真是天真得可爱。看他像是有点心软的样子,她得加码为自己美言两句。
「那你既然知道我有苦衷了,可不可以让我继续保有这份工作?」她问得小心翼翼,心里很清楚打铁要趁热。
「不行。」他斩钉截铁的说。
第3章(1)
童语冷汗直流。还、还不行?
难不成她是生来让他拒绝的吗?唉!
她沮丧的表情让他有点不忍。「但是我可以帮你医好你的睡眠障碍。」他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好心,但可不可以换?」她张着无辜的大眼,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换?换什么?」为什么这女人讲的话总让人听不懂?
「就是我放弃治疗失眠换工作机会。这样如何?」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王臻宇抬眼,仔细凝望她的眼睛。
那一刹,时空彷佛静止了,神秘的讯息在四目相对中传递。
尽管这双美丽的眼睛倔强而勇敢地回望着他,他仍看出她眼里有一团火;这女人骨子里有把不安定的火。
她不会单单只为了个工作而已,她绝对会给他带来麻烦。
偏偏这时门铃响起。
他叹了口气。来不及了,他妈来了。
「你就暂时留到我妈离开这里吧。」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
说完,他走到大门前帮老妈开门。
「妈,这是新来的厨娘——童小姐。」
「夫人您好!我是童语。」童语甜甜的唤一声。
「长得满漂亮的嘛。」王妈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谢谢夫人夸奖。」她依然不改滑头本性,搀扶着老太太到黑色牛皮沙发上坐下。
王臻宇冷眼看着她又是砌茶又是寒喧,一点都不生份的样子,偏他老妈一脸愉快的样子,他想了想,就让这谜样的女人暂时先留下来吧。
「妈,不是说中午才过来?」王臻宇问。
「臻逸一早出国去了,怕我无聊,要司机先送我过来。」王妈妈说。
「早餐用过没?」
「用过了。你有事先忙去,别管我了,我可以在家和童语聊聊天。」王妈妈急着想知道进展,忙打发长子离开,
「早上我有个研讨会要开,晚上再陪你用餐。」王臻宇说。
王妈妈右手一挥。「行了行了,就晚上见。」
王臻宇前脚一出,电梯门才关上,王妈妈劈头便问:「怎样?你评量得如何?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童语斜着身子望向门口那盆大型棕榈树,直到确定王臻宇已离开后,她暗暗松了口气,再回头望着王妈妈。「唔,还好你提早来了,你儿子刚正准备解雇我耶。」
童语拿起桌上的白开水猛灌,再针对王妈妈的问题解释:「王妈妈,王先生各方面的条件真的都很好,但是,我想除非他愿意,不然世上绝没有人可以控制他的意志。」
「不会吧?你大姐说同心圆婚友社从没有促成不了的婚事。」王妈妈精明的眸子不赞同地扫向她。
「当、当然是这样啦,但偶尔也会有意外啊。王先生太那个了,我也不会讲,他早上不过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我真的觉得他好像要把我看透了。你知道吗?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就像你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全身扒光的那种感受。唉呀,总之,我觉得他不容易设计啦。」童语努力要把状况说清楚。
闻言,王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很好,显然你很快就进入状况了,我相信你会有办法帮臻宇找到另一半的。事成后,我会重重的谢你。」
「我真的可以吗?」童语自言自语的坐下,实在不明白王妈妈的乐观打哪儿来。
王妈妈笃定地对她点点头。
她清楚自己的儿子,他向来冷傲孤僻,对没兴趣的事就是一贯冷漠到底,但只要他肯停下脚步多瞧一眼其它事物,里面多半另有文章。
「你一定可以。只要你们婚友社能促成臻宇的姻缘,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王妈妈兴高采烈地说。
童语原本微笑回应,无意间抬起头,表情瞬间惊骇得像见到鬼。
「但……我看,我不一定有那个命可以赚。」她喃喃自语着。
王妈妈看着她的表情,狐疑地跟着把脸转向门口。
终于明白吓得童语—脸苍白的是啥么东西了。
不是别的,正是她那俊雅有如天神般的长子——他,就站在门口。
糟了!
「那个……你不是出去了?」王妈妈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问着,暗自希望他没听到多少,否则她的一番心血岂不白费了。
「回来拿点资料。」强忍住心中那股「被操作」的不快,王臻宇对母亲挤出还算平静的声音。
接着,他缓缓转身面对童语,冷冷地说:「以一个骗子来说,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而且还挑老人家下手,真是无耻、恶劣。」
他语气中那股明显的厌恶和不齿,犀利得令人想躲开。
他很快地拿起话筒按内线接总务林念台。「七楼新聘的厨娘做到今天,请把三个月的薪资一并结算给她。」
他右手一挥,看也不看的对她说:「你走吧。」
童语窘得脸颊发烫,所有错愕、不满、难堪的情绪只化作一句:「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要不是你老妈重金礼聘,本姑娘还没那闲工夫伺候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呢,她在心里叽叽咕咕的说着。
童语挺直腰杆回房收拾行李、领过薪资,站在马路旁等候公车,趁着空档打了两通电话。
一通给大姐。「王臻宇那个案子搞砸了,他发现了他老妈的安排,把我轰了出来。」
一通给小妹。「想打牌,帮我凑人。」
*
椰风诊所七楼。
自童语悻悻然搭电梯下楼后,王臻宇母子坐在沙发上互望着,气氛忽然变得很凝重。
「叫司机,我要回天母。」王妈妈忽然说。
臻宇皱眉。「这是干嘛?」
「不欢迎我,你明讲嘛,何必指桑骂槐?」
「我没那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被骗了。」
「人家正正当当开婚友社,哪有那闲工夫骗我这不中用的老太太。这事是我自己登门去拜托人家的。」
「妈,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决定一辈子独身,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他仰头拍额,简直不胜其扰。
又讲这些话来气她!为何他就不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脸色一沉,她抚着胸口,语气悲伤的说:「难道你三十六年的生命中除了『生活』外,不需再有别的?」王妈妈站起身来望着儿子那俊美无俦的脸。「如果你曾用『心』,就会看得见我的焦虑和失望,你又怎还会忍心怪我多事?」
说完,王妈妈往自动门走去,等门开启。
「叫司机到楼下等我。还有,不管怎么说,你都欠童语一个公道,那是她的工作,你的话讲重了。」门开后,王妈妈对门内的王臻宇丢下一句话。
望着老妈的背影,王臻宇无语。
他做了什么?不过是辞退一个居心叵测的员工而已。
却彷佛成了……千古罪人。
*
此时,童家的罪人——童语,正走进小妹开的园艺店二楼。
环视客厅一周,空荡荡的没见着半个人。
「童心?」她唤小妹。
一头卷发下的一对水漾眼睛从厨房的珠帘里望着她。「二姐,回来啦?」
「我要你找的牌ㄎㄚ呢?」童语问完,大剌剌的往沙发坐下。
珠帘下走出一个娇小纤细的女孩,用着柔柔的声音说:「找不到ㄎㄚ。玩网上的好不好?」
童语不发一语的走到电脑桌前坐下,见萤幕上已经连上麻将游戏画面,电脑桌旁边还有一杯冰凉的枸杞菊花茶。
这是童心特地为她准备的,她突然觉得眼角有点热。
也只是热热的,她从不在童心面前掉泪,怕小妹为她难过。
她不发一语,用力按着按键,对着电脑打麻将,心里却一直浮现王臻宇那张冷漠的俊颜,还有他眼里对她那藏不住的鄙夷。
他只消用眼神就可以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墙角的某种低等生物。
她一向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这一次,知道他看不起她,感觉却……糟透了。
砰!又胡!
靠!越打越烦。
每次遇到挫折,打打牌就可以恢复,但这次是怎样?怎么越打越烦?
索性关机。
「怎么?不打啦?」这慵懒而无谓的寒喧打童语背后传来。
童语倏然转过身,正好和坐在她身后多时的大姐四眼相对。
「看到你端坐在家里真教我欣慰。」留着一头短发的童言对她微笑。
「……」童语瞪着她。明知这笑里藏刀的女人铁定还有话说。
「敢情你是要来还钱啦?」迎上妹妹不友善的目光,童言依然笑盈盈的,
童语把王臻宇给的薪资拿出来,用力放在电脑桌上。「拿去!」
童言打量那薄薄的一叠纸钞。「小姐,这里应该只有十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