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怒地甩下信件,抬头正好看见她泫然欲泣地凝望着他。由于他的动作过于突然,衣婳逸来不及躲藏回避,眼瞳中的凄苦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兰墨尘的心猛然揪痛,为她。
“走!”他自椅子上跳起,迈开大步来到她身畔,抓着她便往外走。
“去哪儿?”衣婳逸狼狈的来不及隐藏眼中的泪意,惊慌问道。
“陪我溜马去。”他不许她拒绝,运用蛮力将她往外拖。
“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想去。”她拒绝,偏偏抵抗不了他的蛮力,硬是被他拖着走。
“我就要你陪!”他说得任性,她却硬是不从,拖慢了他的步伐,更加增添心中的忿怒,于是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干脆将她拦腰抱起,跨大步走向他的马。
兰墨尘抱着她走过营区,众兵将都看傻了眼,心想他真的是太嚣张、太狂妄了,压根儿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莫怪马大灭会对他不服。
每个人皆瞪大眼看着兰墨尘粗鲁地将衣婳逸抛上马背,紧接着自己也跃上马背,搂着衣婳逸的腰肢,带着她扬尘而去。
从头到尾,衣婳逸都羞窘得不敢抬头看众人鄙夷、惊愕的目光,她太了解众人会怎么想她。
衣婳逸,一个为钱、为权出卖自己身体与灵魂的女人。
罗力辅错愕地看着衣婳逸被兰墨尘粗暴对待,他为她不舍,心痛如绞。兰墨尘怎么能那样待她?他以为他是谁?她值得更好的对待的!换作是他,他绝对会万分珍惜,绝不会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
帐内的云雩开开心心地目送他们离去,他们俩这样离去是好事,就算是在外头吵翻了天,总也好过在这儿相敬如“冰”。
“哎!小王爷可真急,这信掉了也不知……”云雩帮忙拾起被兰墨尘甩掉的信,她并非有意窥看,也没胆子偷看兰王爷捎来的家书,是想要帮忙折好、收好,才会不小心看见信中的重要字句。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又急又气,为衣婳逸大抱不平。
在她心里,小王爷就该和衣姑娘在一块儿,她亦是认定了他们会永远在一块儿。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也明白她的想法极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可是……可是她就是真心认为小王爷该和衣姑娘在一起啊!
现下,小王爷就要娶康亲王的女儿了,那衣姑娘要怎么办?她还能继续待在兰王府吗?小王爷会无情地抛下衣姑娘吗?
第九章
兰墨尘带着衣婳逸于大漠策马狂奔,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滔滔怒火,扬蹄奔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停下来休息,风沙呼啸而过,刮疼了衣婳逸细致的脸庞,可她不叫痛示弱,无论兰墨尘心中打着什么主意,她都可以表现得无动于衷,绝不会让他再有伤害她的机会。
一路上,兰墨尘一言不发地带着她狂奔,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其中一部分的怒火是因爹娘擅自替他决定了妻子的人选,但更多部分是针对她。她使他感到黔驴技穷,真的已经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他气忿地想带着她奔向不知名的远方,或者就将两人抛在这片苍茫天地间,让所有人都不能介入打扰,让她只能看他,心底只能想他。他疯狂地想将她据为已有,不仅只是肉体,连同灵魂他都要占有。
究竟她是真不明白他的心,抑或是故意不懂?他反复思考,就要被心底的疑问给逼疯了。
他可以掌控这世间上的许多事物,为何独独掌控不了她的心?
为何要以凄苦的眼神凝望他,难道待在他身边真教她如此痛苦?
纵马远离解仇最常出没的地带,兰墨尘痛苦地低咆,身前的衣婳逸被他突来的咆叫骇了一跳,在她尚不及反应时,他的手臂已自她的腰肢离开展扬,整个人往后倒,摔落在黄沙上。
衣婳逸一惊,赶忙拉住缰绳,勒马转向,掉头命马儿奔回他身畔。他的骑术甚佳,怎么会突然摔下马背?受伤了吗?想起他落马前的低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是解仇出现伤了他?
一想到解仇极可能伤了他,又见他仰躺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纵马来到离他不远处立即跃下马背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衣婳逸惊慌地扶起躺在沙地上闭目不语的兰墨尘,唯恐当她扶起他时,会发现他满身是血,但令她害怕的事并未发生,他身上没有流半滴血,让她松了口气。
“为何要回头?”兰墨尘猛地睁开晶亮的眼眸问。
“什么?”衣婳逸怀抱着他,不解他为何这么问。他落马而她回头,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不对吗?
“你该任由着我在这里自生自灭,骑着马离开,不该理会我,不是吗?”
“你摔下马,我不能不理你。”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丢下他一人,独自骑马离开。
“反正摔不死我,你不也清楚?”他苦笑,他可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小小一摔根本就伤不了他。
“对,算我多事!”衣婳逸恼得再把他的上半身重重摔落在沙地上。为何他总是如此?她的心情已经够郁闷了,他还要故意找她碴!
将他再次摔落在沙地上后,衣婳逸翻身上马,由高往下睥睨瞪着他,却见他没有起身的打算,仍是躺在沙地上望着她。这样的他是教她陌生的,他生性爱洁,身上的衣袍若不小心沾上丁点脏污,他会立刻换上干净的衣袍,可今天他却躺在沙地上,任由黄沙沾满全身,他为何会忽然有这样大的转变?这样的他教她极为不安。
“要走了吗?”挂在兰墨尘唇角的依旧是苦笑,他望着坐在马背上的衣婳逸。总是这样,在这一瞬间以为拥有了她,她再也不会离去了,但到了下一瞬间,她又变得疏离遥远,仿佛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拥有过她。每当一有这样的想法产生,全身就像遭受地狱之火狂焚般,教他痛不欲生。
衣婳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的一句“要走了吗?”,使她的心开始破碎,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难受,仿佛这一天的到来早在预料之中,终有一天他会要她离去,终有一天她将不得不离去,那天是否将要来临了?
她神色凄然,就要流下泪来,但她硬是强忍住,不愿在他面前哭泣。她很好,她没事。离开是必然之事,只是不是现在。
“没有。”她要帮他抓到“荒漠苍狼”,所以还不能走。
“是吗?”他低低一笑,笑意并未到达眼里。
“你带我来这里,为的就是躺在沙地上?”她刻意转移话题,不教他发现潜藏于眼底的悲伤。
“带吗?我以为说强迫会更为恰当。”他自嘲一笑。
他这么说,教她怔了怔,今天的他真的很不一样,绝非是错觉。他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不开心?想开口问,可话到当口却又吞了回去,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乎他,在乎他的心情,在乎他一切的一切,伯会招来无情的讪笑,是以问不出口。
“不是吗?从我们相识以来,一直就都是我在强迫你。强迫你习武,强迫你成为我的女人。嗤!我强迫过你的事有太多、太多,多到连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了。我想连来荒漠都是我强迫你的,不是吗?”他从来没间过她的意愿,也不觉得有询问的必要,不管他到哪里,身边一定要有她就是了,所以他代她下所有决定,也不认为她可以反对。
如今冷眼看来,发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她并不是个没有声音的人,是他使她失去了声音,使她无法表现出真实的意见,是他扼杀了她,这样的他既可恶又可憎,莫怪她常冷眼瞧他。
兰墨尘合上眼,低低地笑了,笑声由低沉渐渐张狂扩大,最后破碎地飘荡在风中,像只负伤的野兽,固执地不睁开眼看她。
他的笑声撼动了她的心,他明明是在笑,为何她会觉得是在哀鸣?一颗泪悄悄自眼角滑落,因那悲凄的笑声。
“你恨我吧?”兰墨尘没睁开眼,所以没能瞧见她的泪。
不!她不恨他!不恨他!衣婳逸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我想你一定很恨我,恨我将你强迫留下,恨我总是自以为是,恨我从没考虑过你内心的感受。”他的缺点太多、太多,多到连自己都汗颜。
她是会气他、恼他,可是真的不恨他,从来都没恨过!
“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没办法跟你说声抱歉,因为就算时光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同样待你。”那是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尽管会招来她的怨恨,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事。
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奇怪的话?当他说这话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慌乱地想找出答案。
“不说话是表示我都说对了?”心,痛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想再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焦躁的手指用力抹去眼角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