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身的问题同样发生在上衣。最后选定的那件是深红色,紧得像止血带一样——那样也好,否则莉缇的乳房会从伤风败俗的低领里蹦出来。幸好夜晚凉爽,需要披披肩。
不愿冒险戴二手假发,因为其中一定寄生着好几种昆虫,莉缇用彩色围巾充当头巾。围巾紧裹住头发,两端呈褶状垂下,不但遮住她露底的金发,还有助掩饰她的容貌。
她不担心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首先是她在天黑后外出,其次是她不会让任何人近到足以注意到它们是蓝色。加上大量的脂粉和廉价的首饰,俗丽的装扮就大功告成。
“我应该被当成你的吉普赛亲戚。” 莉缇解释。
忆芙夫人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聪明。”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抱歉临时通知,但情报今天下午才到,你可能只剩很少的时间可以采取行动——如果我的水晶球可以相信。”她眨眨眼补充道。
忆芙夫人的占卜能力使容易受骗者目瞪口呆。莉缇没有那么好骗,她知道算命师的方法跟她差不多,靠线民网的经常协助,虽然有些线民并不知道自己缇供了情报。
莉缇还知道情报并不便宜。她拿出五镑排在桌上。她把其中一枚金币推向忆芙夫人。
“克蕾从巴黎带来的女孩今天来找我。”算命师说,“雅妮想回法国,但她很害怕,理由你可能也知道。十天前,克蕾手下一个逃跑的女孩被人从河里捞起来,脸被割花了,喉咙还有勒痕。我告诉雅妮这件事和其他几件她认为是秘密的事。接着我往我的神奇水晶球里看,我告诉她我看到克蕾,看到克蕾受到诅咒。鲜血从她的耳朵滴下,小血滴环绕她的脖子和手腕。”
莉缇挑起眉毛。
“在杰瑞密赌场看到克蕾戴着红宝石首饰的人不只你一个,”忆芙夫人说。“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对它们的描述和你一模一样。”她停顿一下。“我还听到别的:昂士伍公爵如何出现,遇见一个只有他认识的俊美青年。你被公爵识破了,对不对?”
“我敢打赌是那枝可恶的雪茄害我泄了底。” 莉缇说。
“而他今天在艾希特街泄了底。”算命师说。
“是吗?”
“那重要吗?”
重要,但莉缇摇头。“此刻我想知道的是克蕾的事。”她把另一枚金币推向算命师。
“那个老鸨把她手下偷来的珠宝都留了下来。”忆芙说。“她偏爱亮晶晶的饰品,像喜鹊一样。雅妮觉得那样很蠢,但那不是她打算逃跑的原因。她说她作恶梦梦到那个被杀的女孩。但那个逃跑的女孩并不是他们杀鸡儆猴的第一人。我认为雅妮的麻烦出在她不是看见就是参与了杀人——”
“那令感情纤细的她十分苦恼。” 莉缇讽刺地打岔。“我们都知道雅妮并不是柔弱天真的小女孩。”
“这就是我急着找你的原因。她可能是在恶梦里看到她的脸被割花,脖子铁丝或绳子缠绕。也许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也许另有理由。无论如何,她的惊惶都是真的。我相信她一定会逃跑。重要的是,她不会傻到像其他的女孩空手逃跑,她带得走多少就会偷走多少。
“让她能够雇用最快的驿马车到海边。”
忆芙点头。“今晚她得帮克蕾和保镖训练一个新来的女孩,所以没有机会逃跑。明天晚上她必须服务一位特别的顾客,事后能否逃跑就看顾客需要她多久。只有克蕾晚上九点出门后到清晨回来前的那段时间,她才能盗取老鸨的财物。雅妮需要抢先一步,如果她在黑夜的掩护下逃跑,他们追捕她会比较困难。”
算命师停顿一下继续说:“我不敢说她一定会偷那套首饰。虽然我告诉她那些红宝石遭到诅咒,但若偷不到足够的钱,她哪里会管什么诅咒。”
“那么我最好先下手为强。” 莉缇说,内心的不安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她必须即刻取得莲娜的协助,但莲娜的反应恐怕不会太热烈。
莉缇把另一枚金币推向前。
忆芙摇着头把它推回去。“其余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克蕾目前住在佛兰士街十四号,她通常在九点左右带着她的两个打手出门。留守屋子的仆人米克也是个彪形大汉,通常还会留下一个女孩娱乐他或招待某个贵客。”
莲娜绝对不会喜欢这样,莉缇心想。太多人在屋里。但莉缇熟识的职业窃贼只有她,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另觅专家。业余者干不了这份工作。莉缇不能冒砸锅的险。如果她被杀,棠馨、蓓蓓和敏敏就得自食其力——可能很快就会流落街头。
这件事不容失败,想办成就得靠莲娜。莉缇只需说服莲娜去做,但那会需要费一番唇舌。那表示莉缇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片刻后,她告别忆芙夫人往外走。
她一出建筑物就放慢速度。虽然出租马车就在几条街外等她,但她不容许自己冲过去。
虽然时间还早,妓女还没有全部出来,但夜间的常客正开始聚集。行色匆匆极易引来醉汉的追逐,莉缇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漫步穿过广场。
她从柱廊下走出来,离开市场转进圣詹姆斯街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对面柱廊的阴影里走出来转往相同的方向。
她一眼就确定他的身分,两秒钟就决定不要走相同的路线。
假装认出市场里的某个人,莉缇改变方向往那边走去。
第七章
昂士伍公爵正打算放弃在柯芬园搜寻他的猎物。即使葛氏蛇发女妖像卫乔伊说的那样独自外出,也不表示这是诱捕她的唯一机会。不用急,维尔缇醒自己。他可以等待时机,选择最适当的时刻教训她。反正他在那之前又不乏自娱之道。
今天看到她并没有使他心痒难熬。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念她恼人的陪伴,或是她高傲自负的声音,或是她气人的美艳容颜,或是那曲线玲珑的身体、修长的玉腿……
那个念头还没想完,他就吃惊地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一个女人从阴暗的柱廊下扭腰摆臀地走出来,裙摆轻拍着她线条优美的小腿。她离开圣詹姆斯街走进柯芬园,似乎是看到某个吸引她的人,晚风在这时掀起她的五彩披肩,露出令人垂涎的一大片丰满酥胸。
维尔一时间只能惊愕地瞠目而视,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而不自知。但他今晚还没空喝醉,他的视力也完全正常。
那表示那个在深夜漫步穿越柯芬园的女人的确是戈兰德本人。
他立刻潜行巡猎,在市场东侧成群移动的男女中穿梭前进。他看到她放慢速度,接着在邻街木匠咖啡馆的巷道口停下,然后从视线中消失。
认定她进入巷道,他转向那里时碰巧往左边瞥了一眼。
一个跛脚的卖花女坐在倒放的腐烂箱子上,假冒的吉普赛女郎蹲在她面前替她看手相。
维尔靠近。两个女子专心交谈,没有注意他。
“我的未来曲曲折折,对不对?”他听到卖花女说。“就像我一样,歪七扭八。听说苏格兰有个医生可以帮我,但路途好远,路费又好贵。所有好医生都很贵,对不对?昨晚有个绅士说要给我一基尼,要我跟他进广场的房间。我说不要,后来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傻。他说他今晚还会来。我希望他别来,因为有人拿钱要你做坏事时,要守规矩就很不容易。一基尼可不是小钱啊。”
维尔不愿想像是哪种坏蛋会想要引诱无法自卫的跛子。反正他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个,他必须立刻想出对策。
他灵机一动,想到通俗剧女王在蓝鸮酒馆假装酒醉模仿他。
“这样的美人只要一基尼?”他含糊不清地喊道。两张吃惊的娇俏脸蛋转向他,一张浓妆艳抹,一张脂粉末施。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进。“天啊,我愿意出——”他掏出钱包。“二十基尼,做为欣赏你这小美人的代价。来,”他弯下腰,笨手笨脚地把钱包塞进卖花女手中。“花给我吧。你不知道可怜的花束自惭形秽吗?在你旁边,它们看来就像杂草,难怪没有人买。”
葛氏吉普赛女王小姐站了起来,卖花的小姑娘紧抓着怀里的钱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回家去,”维尔告诉卖花女。“不然赚到的钱会被人抢走。”
以酩酊大醉时那种过度的谨慎,他扶她站起来拄好拐杖。葛氏半裸艳妓小姐帮迷惑的卖花女把钱包藏进衣服里时,他又说:“明天去找华医生,他的医术非常高明。”他说明地址、又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你的事我会负责。”
卖花女结结巴巴地道谢,一跛一跛地离开。维尔目送她转过市场的东南角,从视线中消失。接着他的视线再度转向他的猎物——说得更确切点,他上次看到她的地方,因为她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