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兮无法出声了,一双澄亮清眸里首次出现了恐惧。
她恐惧着眼前女子怎能如此了解天骧游的脾气,了解到就连他们两人之间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并未在场的第三者,居然能猜得毫厘不差?
月皎兮甚至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妻,而她不过是个外人,一个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相公的外人。
猜疑的种子窜出了芽,开始迅速地往下抽根,嫉妒是水,奋力地浇灌着它。
少女看出了她的恐惧,依旧漫不经心地笑。
“他那个人是这样的,从来只有他甩人,却绝对无法忍受被人甩的,身为弃儿,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遭人背弃,所以在你的婚礼上他才会那么生气,甚至气到了向你爹索了你,现在你们才新婚不久呢,他自然要先逗着你玩玩啰,等你爱他爱到了非他不可,整天黏着他说爱时,他才要甩了你呢,要不你瞧……”
少女将指尖凑近嘴边,慢条斯理地吹气。
“新婚都还不到一个月呢,他就赶着出远门办事?谁知道他是不是赶着到外头去寻找新鲜目标,又或者是不是在一路上,另有红粉知己在帮他打点生活起居,所以才会不想你跟着去碍事!”
“够了!够了!我不要再听了!”
猜疑的种子长成了一棵大树,狰狞着巨大的枝丫,一再地戳刺着她的心,鲜血淋漓。
月皎兮捂耳飞奔,跌跌撞撞地奔回她的桃花林,奔回她的小屋,将自己锁进房里。
少女并未跟她进林进屋。
但即便她已安全地将自己锁进房里,少女所说过的每一句,却仍是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的所有思绪,甚至还钻进她的梦里,让她无法成眠。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少女紧偎在天骧游怀里,两人打情骂俏,甚至是少女任性地半玩半认真地,咬着他胸口的画面。
更可怕的是画面还会自动延续下去。
少女的唇缓缓往上游移,来到男人嘴边,他们忘我地纠缠热吻,男人快手快脚地脱去少女身上的衣服,两人瞹昧地交叠在床上,做尽了所有在他们洞房花烛夜时,他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情。
于是月皎兮再也不敢睡着了。
接着是不想吃,她什么都吃不下,就连看见食物都会想吐,当你的身体里有个角落正在逐渐枯萎死去时。还有什么食物能够再有吸引力?
眼见月皎兮不吃不睡甚至是不再说话,翠儿吓坏了,却怎么也问不出个端倪,只能心急地看着小姐镇日坐在窗前木木呆呆,最后甚至还举起剪子,将那幅她视若珍宝,说是要送给姑爷的绣品,发了狂地剪成碎布。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家小姐是不是思念相公思念到发疯了呢?
翠儿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得去找姑爷那几个师弟,让他们捎信去叫姑爷快回来吧。
说做就做,翠儿匆匆忙忙地往外跑,没看见她家小姐在听见她要找人去叫天骧游回来时,那疯狂摇头的动作。
不要!不要!她不要见到他!她打死也不要再见到他了!她不要!
心底那棵以猜疑为种子、以嫉妒为水分而养大的树,结实汇汇,多到了就连大树都快要承载不住,快要溢满成灾了。
于是继翠儿后,月皎兮也奔出家门。
在她刚跔出桃树林时,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名黄衫少女,笑嘻嘻地朝她走来。
少女微笑开口,“我早就猜到你在知道真相后,肯定是要捱不住的。”
“所以你就守在这里……”月皎兮死命咬唇,不许自己出现脆弱表情,“为了等着看好戏?”
“不!”少女摇头,眸光流露着怜悯,“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是不该为难女人的,何必要为了个不忠实的男人伤害彼此呢?我等在这里只是想要帮助你,助你脱离这个痛苦深渊,到一个他找不着你、伤害不了你的地方。”
帮助她?
月皎兮惘然且无措了,少女是真心的吗?而她,又能够相信她吗?
“相信我吧。”少女拍拍她的肩头,表情难得满是真挚,“说实话,事情都已到了这地步,还能有更糟的吗?”
那倒是的!
心如槁木、万念俱灰的月皎兮目前唯一想做的,只是将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任何熟人能够找得到她的地方。
她不要听他的狡辩,她甚至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恨他!恨他打碎了她对于爱情的梦幻及幢憬,恨他玩弄了她纯洁的感情。
相信眼前女子吧,月皎兮心头苦涩地想,应该没人会比她更希望自己能够藏好,别让天骧游给找到的吧。
“那就麻烦你了。”苦涩空洞,月皎兮难以相信那竟会是自己的声音。
“不麻烦!”少女笑容和蔼可亲,“反正我本来就喜欢帮助人,尤其是……”她叹长了气,嗓音夹满同情,“帮助那些让他的自私任性给伤害的女人,也或许,我是想藉由这样的补偿方式,帮他多积点德吧。”
“我始终不知道你叫什么?”月皎兮终于想起这件早就该问的事。
“我的名字很好记的……”少女偏头露出了犹如邻家女孩般的亲切笑靥,表情无辜至极。“我叫飘飘。”
第十章
天骧游正在谈一笔大生意。
如果成交,不仅吴越国每年能有色绢五十万匹、绫罗绸缎二十万匹的保证销出数字,就连他自己,也能每年赚进千两黄金的佣金。
他很清楚这是一笔大生意,而谈生意、谈赚钱从小就是他最感兴趣的游戏,却不知何以,他有些心神不宁。
按撩下有些飘移的神魂,他逼自己专心,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姑爷。”
他听得出是四喜。虽说天骧游仍与他岳丈处得不是很好,却因为差使惯了,所以临出门前他还是去向月出岗借谓了四喜。
“有事吗?”边回答他边抬眸给洽谈生意的对方,投去了含歉目光。
“有个信差送信来,说是您师弟让他送来的急函,要您立即拆阅。”
天骧游一听心口莫名一慌,却仍在人前强持镇定地先向对方道歉,再开门自四喜手中接过信。
就在他匆匆拆阅后。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什么气度镇定他全都抛到九霄云外,面无表情地对着原已要达成交易的对方抛下“这笔买卖下次再谈”,害对方满脸错愕不信后,再转头吩咐四喜,让他同其它人像上回一样,自行想办法回去,接着便飞奔出门,并在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看傻眼的四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蹲身捡起天骧游临走前抛在地上的信笺,只见上头写着——
师嫂失踪!师兄速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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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太荒谬了!几个会武的男人,居然看不住一个不会武的女人?”
天骧游虎掌暴怒击案,吓得天乐、天喜、天涯险些就要抱在一起猛打哆嗦了。
长这么大他们还没见过大师兄发这么大的脾气,大师兄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里头全是骇人的血丝,表情就像是要杀人似的。
他们先前曾听大师父说过大师兄当日在荣太师府里发枫,吓得新郎官当场痛哭、跪地求饶的事,却当大师父说得夸张了,没想到今日轮到他们见识,这才知道……才知道……呜呜呜……那种眼光真的是太吓人了!
“大师兄。”天乐壮起胆子开口,“你吩咐下来的事咱们可都没偷懒,按件按日地都做了,但师嫂是个女人,咱们是男人,上桃林小屋诸多不便,又怎么能够时时刻刻盯着她呢?”
“那翠儿呢?”发飙中的男人,冷嗓喝问。
天喜面带无奈地回话。
“大师兄,你就别再为难那丫鬟了,那日她来找我们,说师嫂不太对劲时,我们是和她一块回小屋去的,屋内屋外都没见着人,她比我们还心急,林子里的机阴没人启动,显见不是有人来掳走师嫂,是她自己走的,咱们只好又陪着翠儿回到月家,却仍没见到人影,就连月丞相也已广派人手到处寻找,所有亲朋好友那里都去问过了,就是没人见过师嫂,翠儿又是心急她家小姐不见,又是怕你回来时要找她算账,哭了几次说要去投缳自尽。”
吝于付出半点同情的天骧游,冷眼觑着眼前三个师弟。
“算她够聪明,知道与其等我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处理……”他面无表情地撂下狠话,“如果皎兮真有事,别说是她,你们三个都得跟着完蛋!”
“大师兄!”排行老六的天涯,怯生生地举起手,“我也不知道这条线索有没有用,我努力努力地回想过了,那几日里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
“除了什么?还不快说!”
“只除了有一回,我看见小师妹在浣纱溪畔徘徊。”
赫然站起身,天骧游怒气冲冲地往外而去。
真是该死!他早该想到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