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将来结果如何,能多个弟弟也不错,一个就如同他那些师弟们如威望、道存、天乐、天喜、天养那样虽无血缘之亲,却依旧懂得牵挂彼此的兄弟。
皓明的信是用寻常笺纸,笔墨也是,端端正正得像他给人的感觉,看来应该又只是一封寻常的平安家书,没想到当他顺着里头的内容一句句读下去,直到最后一段时,握着信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险些就要握不住信了。
大哥,其实有件事爹是觉得不用告诉你,毕竟你是因公在外,算了算时间肯定是赶不回来,知道了反而多了层惦记,大娘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先前两封信上我就没说了,但此时动笔时想了想,这毕竟是咱们家的喜事,没理由不让你分享。
小妹要嫁人了,时间是在这个月的二十四日,对方是荣太师的长子。
其实这事决定得倒也不算太突兀,小妹都十七了,早已届婚龄。
只是从前她总爱避开这话题,还曾笑说要待在月家当老姑娘,陪大娘过一辈子。
也不知道这丫头这回是怎么想通的,人家来登门提亲,爹问了她,她居然连对方的家世背景、人品长相都没问,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甚至还要求婚期愈快愈好。
老天爷!难不成先人所说的女人不中留就是这样的意思?
我那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妹子居然长大,也居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了!
这毕竟是咱们家头一回办儿女喜事,再加上这桩婚事可是官场两大家族的联姻,爹和荣太师甚至还请到了王来做婚证,该打点的事多如牛毛,所以想如小妹所愿,愈快愈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幸好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筹画准备,佳期已确定了在本月二十四日举行。
我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你一定也会很替小妹感觉到开心吧!
……
感觉到开心?他应该感觉到开心吗?
不!他一点也不开心,他甚至有股疯狂冲动,想要冲去那笨女人面前掐紧她的脖子,然后用力摇晃,死命摇晃,骂她是个笨蛋!笨透了的笨蛋!笨到了无法感觉出别人深情用心的笨蛋!
亏他为了她想出这么好的解套办法,亏他为了她劳动四肢,游走列国,竭尽心力,忍冻捱饿。他为她做出了这么多、这么多,她却浑然不知地以嫁给别人来作为回报?
她就不能对他多点信心?就不能再稍微忍耐一下?就不能再为他多撑一点时间?该死!她就非要这么急着嫁人吗?
皓明信上接下来的字句他都看不见,也无法再看了,心底除了几乎要将他给撕裂的愤怒情绪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可恶透顶的月皎兮!
居然闷不吭声地暗摆了他一道。
在他给她惊喜之前,先给了他猝不及防的更大震惊。
他突如其来地全身变冷了,只是这样的寒意无阴天气,是来自于手上的信。
该死!
她怎能无视两人之间那纠葛痴缠的情意,而去嫁给一个根本不相干的男人?
她怎么能够?
怎么能?
而他,又怎么能松开手,任由她以这种逃避方式,来斩断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折磨纠缠?
更可恶的是皓明,居然拖到第三封信才告诉他这件事情。
今天都已经是二十二日的深夜了,换言之他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能赶路,但两地相隔千里,就怕他不眠不休地赶到了断气,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但……
让愤怒的血丝给几乎染红了瞳子的天旷游,将手中信笺揉成一团抛掉,在心底作下了决定。
就算是拚到了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要赶回去阻止这场婚礼。
决定作下了后,他大声唤来四喜,交代着在他离开后,其它人该做的事情。
是的,他不再带领他们前进,他们甚至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家,因为他有更重要,重要得可能会出人命的事情,得赶着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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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皎兮发愣地瞧着出现在铜镜中的女子。
披在女子肩头上的大红霞帔,有着华丽柔滑的锦缎、精美绝伦的刺绣、流光溢彩的镶嵌、摇摇颤颤的流苏,看来雍容华贵。
桃红色的胭脂将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给抹得娇艳,檀红色的点唇更将那不安且微抿着的樱唇给勾勒出了鲜润。
出现在铜镜里的,是个看起来喜气洋洋。美丽端雅的待嫁新娘。
只是所谓的喜气不过是由那些胭脂、点唇甚至是霞帔所堆累出来的,那被深裹在身体里,真正属于她的情绪,却没有半点欢欣雀跃的待嫁女儿心。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嫁人的。
就为了避开一个她命中注定了不能爱上,却又偏偏躲不开,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男人,她决定嫁给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反正既然她能嫁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有人愿意向她伸出手,能将她带出那令她痛苦不堪的深渊,那么她就该戚激下尽了。
她不要再受那种想求求不得,想爱不能爱的痛苦折磨了。
“小姐,吉时已到。”
门外传来翠儿的兴奋叫喊,将月皎兮从思绪中勾回神,她再度将眼神投往镜中的自己,子是她看见了一个仿佛即将步上刑场的新娘子。
别再看了!她告诉自己,并以微颤的小手把红头盖重新覆上。
别再看了,也别再想了。
就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要想了,只要单纯地活着、呼吸着,这样就好了。
只要不思不想不看不听没有感觉地活着就好了!
这样应该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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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他家少爷要娶新娘!
荣太师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是合不拢的笑容。
这样的喜悦,除了因为他家少爷将迎娶的是家世背景及容貌品行兼具的月家小姐外,更因为他家老爷竟能邀来吴越王作为证婚嘉宾,让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有幸一睹王的风采。
终于,在所有的宾客及新人已然到齐,在择定的吉时到来,在礼宫大声喊出了“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时,突然由门外传人一声虎吼——
“不许拜堂!”
虎吼既沉且猛,震得人耳膜生疼,甚至有人还疼到受不了地伸手捂住耳朵。
顷刻之后,那发出虎吼,震慑住屋内所有人动作的人终于出现。
即便来人风尘仆仆、发紊衫乱,带着血丝的双瞳点出了他的睡眠不足及愤怒激动,但仍让屋内不少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历。
“大哥!你怎么会赶来的?”
兴高采烈地排开人群走出的是月家二少爷月皓明。
由他的动作及称呼,就算是原先没见过天骧游的人,也都知道了眼前这位表情如怒虎般的高大俊美男子,就是被坊间敬称为“商界之神”,连吴越王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传奇人物,月家大少爷。
“怎么可能?就算是收到我的信,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来的呀?但你还真是有心耶,小妹见着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天骧游看也没看月皓明一眼,更没去听他在说什么,他只是将愤怒的眼神紧盯着站在台前,原是等着拜堂,此时却颤抖得犹如风中枯叶的新娘子,然后嗓音威冷地再次重复。
“不许拜堂!”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
月出岗一边将愧疚眼神瞥往吴越王及荣太师——他那已变了脸的未来亲家——一边快步奔向天骧游身旁。
他努力地想搬出为人父者当有的气势与威严,却自知很难,因为这孩子向来就不太买他的帐。
“你妹子今日要嫁人了,你能不辞千里地赶来为她庆祝,咱们都很感动,但是怎么可以……”
天骧游的眼神依旧紧锁在新娘子身上,连个眼角余光都吝于拨给他的“父亲”,他甚至冷哼一声,打断月出岗的话。
“我不是来为她庆祝的,我是来告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月皎兮,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她谁也不许嫁!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一番话带来了全场哗然,以及月夫人闻言吓晕过去的反应。
老天爷!他们听见了什么?
居然有人逆伦地爱上自己的亲妹子,且还能够毫无惭愧地在人前大声嚷嚷?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
“你?你你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逆子……”
月出岗不许自己做出同妻子一样吓晕了的反应,虽然他真的很想,因为实在是又羞又惭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满屋子眼神写着憎嫌唾弃的人。
他不能晕也不能逃,因为他今天一定要狠下心来,狠狠教训这个没有半点羞耻心的可恶逆子!
月出岗欲打人的手才刚拾起,就让天骧游给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你想打我?”他面无表情地冷冷甩开,“不好意思,你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