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当时就在门口看热闹,树叶横飞,尘土高扬,好吓人哪!”
人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惋惜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跟八煞斗。
云珊无心再听,她抓住掌柜问:“看到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吗?”
“往那儿。”掌柜惶恐地指指左边车道,眼睛眨巴着直盯着她看,心里还在为这个漂亮女孩的气势发愣。昨晚只觉得她美丽安静,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变得像雪岭中的雪豹,美丽、机敏又好斗,让人喜欢却不敢靠近。
云珊才不管他脑袋里想什么呢,转身出了门往大树跑去。
而在云珊跟掌柜说话时,黑鹰已将银子放在桌上,吩咐小二为他包了些食物,此刻见她离去,也不多言,旋即刻起身相随。
在那棵老青树下,云珊停住了,她围着树转了一圈,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要找什么?”黑鹰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找我师妹留下的记号。”她愁眉不展地说:“没有记号,说明师妹遇到了麻烦,我得尽快找到她。”
黑鹰环视四周,对红娇娃独自面对四煞也有说不出的担心。这时,视野里出现一队身穿皂色短袄、头戴圆顶幞帽的静塞军士兵,当认出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后,他嘴角一抿,露出鄙视的笑容,转头向云珊伸出一只手。“来吧。”
“干嘛?”看着他巨大的手掌,云珊纳闷的问。
“追你师妹啊。”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得加快速度,我带着你跑可以节省时间和保持你的体力。”
“不需要,你解开我的穴道就……”
“不可能!”黑鹰断然拒绝。
见他毫无退让之意,云珊又急又气。“解了穴道,我保证不会逃走!”
然而,她的保证只换来无情的冷眼,这该死的黑鹰并不信任她!“你想尽快赶上你师妹,还是要一直在这里跟我争?”
气恼地将手用力放在他伸开的大掌上,她恨恨地说:“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对我做的一切!”
“到那时候再说。”黑鹰面不改色地回应,然后将她的手一拽,半牵半抱地揽着她,在她无法反抗之前就提气奔跑起来。
云珊很想对他大吼,对他生气,枉费她早上还对他有了好感!
可惜此刻她无暇表示愤怒。因为他的身形太快,她得集中精力换气迈步来配合他快速移动的脚步。
由于自幼跟随名师修练,云珊有着极佳的武功底子,虽然失去内力,但藉助黑鹰的功力,她仍能健步如飞。
再次感觉到风呼呼吹过耳边,她的心畅快了,不再计较以什么样的方式奔跑,只希望能赶快追上师妹和仇人。
可是他们追赶了两天,也没有发现四煞或者云彤的身影。
“会不会错了,这好像是去庭州的方向?”在河边喝水时,云珊惊讶地问。
“是庭州方向,但不会错!”黑鹰向她伸出手。“走吧。”
云珊立刻将手交给他,由他揽着自己继续奔跑。
黑鹰无言地微笑,心想不知她是否察觉现在的她已经很习惯被他带着跑,并且也越来越信任他的判断了?
挽着女人奔跑,对他来说是全新的经历,更何况这个女人早已搅动了他的心。当他的胳膊感受着她温润的肌肤,耳边听着她急促的呼吸,鼻息间充满她淡淡的体香时,他竭力保持的冷漠难再继续;从在地牢里被她吸引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进一步,否则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理智与情感的对抗往往出现得令人猝不及防,明知等案子结束后她必定离去,明知自己是个不能有家室的人。可是,如果对自己诚实的话,他必须得说,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把她变成他的女人,让她永远不离开他!
紧靠着他奔跑的云珊并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正因为她而热血沸腾,她只知道与他这样携手飞奔带给了她全然新奇的喜悦心情。
他们穿越旷野溪流,奔过山林村庄,时而停下打听,时而放足狂奔。这样被人带着奔跑的方式虽然很怪异,也不如流云步那般潇洒自在,但远比第一天跟随他奔跑时轻松了许多。
她发现撇开他的冷硬不说,黑鹰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伙伴,他经验丰富,内力充沛,也很细心。他知道该如何追踪敌人,如何在沙土和岩石上寻找对手遗留的蛛丝马迹,甚至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歇息,什么时候需要他有力的臂膀。
最重要、也最让她诧异的是,紧偎着黑鹰粗壮的胳膊和魁梧的身躯,她越来越没有羞涩或不安的感觉,反而觉得她与他的亲近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师傅和氓山叔叔,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因此她不懂,不过她也不准备去弄懂,因为她目前唯一关心的是师妹的安危与仇敌的去处。
第三天,离开夜宿的村庄,他们继续往前追,路上不时遇到为了过冬而迁徙的牧民。几经打听,从这些牧民口中获知在古台见过几个穿玄色长衫的男女。由他们的描述,黑鹰和云珊断定那些人正是八煞。
虽然没打听到云彤的消息,但得知八煞行踪,他们两人都很兴奋。
“古台我去过,离这里不远。”黑鹰看看天色问她。“你累吗?”
云珊虽未去过那地方,但对那个地名并不陌生。立刻摇头。“不累,我们赶紧走吧,不能又让他们跑掉!”
“好吧!”黑鹰挽起她再次飞奔。
第4章(1)
秋季的天空特别蓝,也特别深远,林木丛生的山峰遮住了半边天际,由于风蚀,这里的草原呈半沙漠化,绿黄相杂的草由眼前向另一头无限延伸开去,在它的尽头,是重重叠叠的山峦。
不久,荒凉的原野上出现一间半坍的毡房和一小片柏杨树。
“要不,我们到那儿去歇歇?”感觉到云珊的气息紊乱,黑鹰放慢了速度,指着那座毡房问她。
“还有多远?”云珊喘着气间。
“不远了,就是那儿。”黑鹰看着前方的山峦。
“你说那些恶贼真会在那儿吗?”云珊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
黑鹰自信地点点头,“一定在!”
“那我们站在这里,肯定被他们发现了。”云珊担忧地问。
一缕长发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黑鹰情不自禁地举手将它拂开。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却让云珊顿时羞红了脸,发现自己几乎站在他怀中时,她更是仓惶后退,但被黑鹰拉住。
“没关系,你需要休息。”他轻声回答她的问题,也化解着她的羞涩。
她的娇美和顽强在这几天的携手追敌中一次次撼动着他的心。看着她辛苦,他很想解开她的穴道,可是当她的美好一再吸引他时,他又害怕,怕获得自由的她离他而去。
他明白,现在他更想留住她了,不再单纯是为抓八煞,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渴望亲近她,保护她,甚至替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在他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急切又害怕的心情。
现在,面对她的疲惫,他克制着内心的真实情感平静地说:“在这样开阔的地方,要躲过他们的眼睛是不可能的,我们何不先填饱肚子,准备开战?”
云珊明白他是对的,看看天色,估计早过了午时,便点点头,想推开紧抓着她的大手就地坐下。
可是黑鹰没有放开她。“不要坐在这里,这里风沙大,到毡房去。”
这是间不小的毡房,因为久无人居而成为来往过客的歇脚处,缺乏修缮的房门残破不堪,顶上也有几个破洞,但里面还算干净,地上有石凳木桩,墙边有些零散的木柴。从地上仍散发着余热的火堆看,这里不久前才有人停留过。
云珊坐在毡房火堆边的石凳上,黑鹰取出用皮囊包裹着、在路上买好的酱牛肉和大饼递给她,她不客气地接过来就吃,她需要体力!
“给你。”在她觉得口干舌燥时,一只装满水的皮囊递到眼前。
云珊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而黑鹰同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于是两人相伴追敌这么多天后,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简洁的表达方式。
她接过来猛喝一口,擦着嘴巴问:“你总是有万全准备吗?”
“当然。”
一句简单的回答勾起了云珊的兴趣,她看着他低垂的眼睛问:“你一向是独自一人在荒原里追捕犯人吗?”
“那是我的职责。”还是一句简单的回答。
云珊不满地说:“你就不能多说点?”
“有什么好说的?”黑鹰似乎有点吃惊地拾起头来看她,但也仅仅是短暂的一瞥,又低下头继续吃大饼。
“你这人真冷漠!”云珊不悦地嘀咕。但换来的只是沉默,于是她也不说话了。两人吃饱后,黑鹰将剩下的食物再包起来,收进包袱里。
云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想到这几日与他相伴而行的经历,觉得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