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料亭最深处是一间办公室,而这里也是十真的办公室。虽然他的餐厅有和式,也有西式,而且在小松、七尾及最尾端的轮岛共有五家温泉饭店,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儿办公,也在这儿发号施令,处理所有的事情。
叩叩……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说。
门推开,进来的是他的秘书。“相川先生,丽香小姐来了……”
他眉心一纠,立刻露出了深沉的表情。
想到她,他就忍不住想起她留下的耳环,然后也想起那个家事一把罩,却说不了三句话就跟他顶嘴的山根千歌。
他必须说,她的工作能力真的超强。做起家事,她不只动作迅速,而且毫不含糊。
对于她,他真的无可挑剔,甚至他得不客气的说一句「她比前田太太还令人满意」,要说她有任何缺点的话,他只能说……她太「白目」了!
“相川先生?”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秘书疑惑地问道:“要我请她进来吗?”
他回过神,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唔。”
他当然会见她,而且他还要她把遗落私人物品的事交代清楚。
秘书走了出去,然后不一会儿,一名衣着时髦、身材婀娜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是铃木丽香,知名加贺友禅工坊世家的千金,年轻美丽又长袖善舞的她,也担任着加贺友禅的推广及公关工作。
他们在一家共同友人所开的俱乐部里认识,一拍即合的他们在当天晚上就发生了第一次的关系,而那也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来,他们的来往在他的规则下进行,而她也从不逾越半步,直到昨天……
“嘿!”钤木丽香露出她那妩媚动人的粲笑。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来到他桌前,“后天我要招待十几位京都来的友禅交流协会的会员,我已经在加贺订席了。”
“谢谢你的关照。”他很冷淡。
她微顿,怀疑又不安地睇着他,“怎么了?”
说着,她绕到他身后,两手一揽,自后面抱住了他。
她丰满的胸部紧贴着他的颈后,嘴唇则紧捱着他的耳朵。“怎么这么冷淡?”
他动也不动,神情冷肃。
“谁惹你生气了?”钤木丽香在他耳边吹气,声音充满蛊惑,“今晚要不要我到你家帮你……”
“为什么?”他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她一怔,但心里多少已有点明白他所指的「为什么」是什么。
他拿开了她的手,态度决绝而冷漠。“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她沉默了几秒钟,“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你坏了规矩。”他说。
她讨好地捱在他身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耳环呢?在你家吗?”
他转头直视着她,那目光却像一把利刃般。“丢了。”
她一震,不是心疼那只高价的蒂芬尼钻石耳环,而是惊讶他的反应居然那么的激烈。
她以为来往了一年,就算她试探他一下,他也不会生多大的气,却没想到……
“我会赔一副给你。”他说,“如果没什么事,我还要忙,不送。”
闻言,她心头一抽。
“十真……”她身段放低,态度卑微地道:“你不是真的这么绝情吧?”
“你不该试探我的底线。”他话声严峻,“在我的规则底下,我们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她眉心一拧,“我……我只是……”
“结束吧!”他冷冷地说。
她陡地一震,“什……”
她既震惊又生气,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只因为这样,就要结束他们维持了一年的关系。
虽然他们并非情侣的关系,但亲密交往的一年,难道他对她没有一点留恋?
“地雷已经爆炸了。”他说。
“十真,”她难以接受他提出结束关系的事实,激动地道:“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真的。”
“丽香。”他直视着她,唇角一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看见他那冷冽的微笑,她心里一阵刺痛。
不管如何,她可是铃木家的小姐,身分地位绝对足以与他匹配,而他居然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当她是什么?高级娼妓吗?
身为铃木家的千金,她也有她的尊严及身段。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试着平静下来。
“真的没得商量?”她尽可能维持她应有的风范及优雅。
他没回答,但脸上却写着:是的,没得商量。
“一年了,你对我没一丁点的感情吗?”她问。
“丽香,我们是过从甚密的朋友,不是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的情侣。”他毫不留情。
她眉心一拧,倒抽了一口气。“我懂了。”
纵然难以接受,纵然感到气愤又伤心,但她并没有歇斯底里的表现。
她不是个自讨没趣的女人,更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
她走离了他身边,弯腰微欠——
“后天的餐宴就麻烦你了,告辞。”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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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了,在那一天离开相川家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的脸孔、他的声音,还有他那要命的体热,就像魔鬼一样纠缠着她。
千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一直、不断不断地想起他,尤其是她不小心把他压在床上的那一幕。
天啊!我的人生果然是被诅咒的。她哀怨地这么想。
至今已经过了一星期,她还没有收到五万元的酬劳,而她也没有主动去要。她想,纵使她做得再好,他也不会给她这个不断挑衅他、质疑他的放肆女子任何的赞美。
没给钱就没给钱,她就当是做了一次免费的、义务的社区服务吧!
一早起床,她先洗了衣服,然后再做好早餐,然后请父亲及母亲到餐厅用餐。
父亲维持他一贯的沉默及冷淡,纵使她已经回来了一个多月。
“千歌,你今天不用去工作吗?”见她一副没打算出门的样子,山根雪子疑惑不已。
“さ……”她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解释,并将上星期发生的事向她详加说明。
她注意到父亲的表情,他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是的,父亲知道她接替了前田太太的帮佣工作,但却连问一句都不曾。她想,「帮佣」这样的工作在父亲眼里是非常低下,甚至是低等的工作。
儿女不是医生就是律师的他,一定很难接受有个做帮佣工作的女儿。也许,他希望她就安分的待在家里照顾母亲,也许他根本不希望她回来……
恨只恨她毫无积蓄,回来一个多月,买个菜都要父亲透过母亲将生活费交给她。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寄生虫一样,尽管她对这个家并非毫无贡献。
突然,电话响了,而这通电话及时的解救了她……
她起身去接电话,是前田太太打来的。
“山根小姐,你还在家啊?”前田太太很惊讶。
“さ……是啊!”她当然在家,不在家能去哪里?
“相川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今天没去上工呢!”
“咦?”她一怔。
那恶魔要她去工作?拜托,他上星期的工资都还没给她呢!
“他要我去吗?”她问。
“当然。”前田太太语气有点急,“他说你做得很好,还谢谢我帮他找了一个这么好的接替人选呢!”
闻言,她一震。啥米?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天要下红色的雪?他夸她做得好?
那天他一脸对她不满的表情,而她也一副「老娘不来了」的架式,她以为他这辈子绝不想再见到第二次的人就是她,没想到……
且慢,这其中是不是有诈?该不是她上次得罪了他这位大少爷兼大老板,所以他想以继续雇用她的方式,对她进行什么「不人道」的报复吧?
虽然她不想有如此灰暗的想法,但因为她的运气一直很背,让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山根小姐,你不想做了吗?”前田太太有些不解,“难道你觉得酬劳不够多?”
“不,不是的。”她急忙解释,“这份工作的酬劳很不错,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上星期的酬劳,相川先生还没给我呢!”她说,“我想他大概是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
她对自己的工作表现非常的有自信,她相信他对她不满意的,一定是她的「态度」。
“不满意的话,他刚才就不会打电话来问我啦!”前田太太续道,“至于酬劳,他一向是由会计直接汇进户头的。”
“ヘ?”她一怔。
“你有户头吗?”
“没有。”她说。
“那明天去开一个。”前田太太话锋一转,问道:“你会继续做这份工作吧?”
“さ……我……”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看见了正在餐桌旁用餐的父亲及母亲。
如果她今天不去相川家工作,母亲一定会询问她原因,而父亲……他当然还是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不过要是父亲知道这份工作她只做了一回,会不会觉得她连帮佣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根本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