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枭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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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在回廊转角处监视“贵客”动静的手下,原是挡住自家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欲请慕娉婷和杜击玉绕道而行,却被桂元芳大刺刺一嚷,藏迹顿现,再加上两位夫人竟当真循声过去,走往石园小亭,吓得他差些没厥倒,忙随便抓个家仆,要人赶去知会刀义天。

  “桂圆小妹子,你今儿个没来听我弹琴,原来是同人斗酒了。”声嗓软腻无比,闻者如沐春风哪!

  来的是个绝色美人。美得未免过火了,眸底太温、太软,没有他爱的清傲。傅长霄慢吞吞灌下口酒,心中自是晓得对方身分——杜击玉,“五虎门”刀二之妻。

  至于另一位……哼哼!银蓝目光扫将过去,十分有意地停驻在慕娉婷脸上。

  幽暗中,他眼湛异辉,承受他这般注视的慕娉婷神情微凛,他几乎能从她眉眸间寻到惧颤。

  几乎。

  那小娘子纵然惧他,自持的模样倒还可以,盈盈端立在那儿,很具当家主母该有的娴熟沉稳。

  有桂元芳在,场子绝不清冷。她笑呵呵瞅著杜击玉怀中的朱琴,道:“两位姊姊是到刀老夫人房里弹琴作陪吧?哎呀,你们婆媳三个相处在一块儿,和乐融融的,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多出咱一个,只会闹腾,若被老夫人嫌吵、赶将出来,可要丢了‘三帮四会’的脸面,我十三哥头一个不饶我呀!啊!别站著,快坐快坐!枭大爷,您老兄长腿可否小收一下?横在那儿要绊倒姊姊的!”

  慕娉婷终是出声,静柔道:“不必了,天晚了,我和击玉都该回房。桂圆妹子无酒不欢,我等会儿吩咐管事再送来几坛桂花酿,那是咱们家自酿的,也请妹夫尝尝。”

  妹……妹夫?傅长霄很确定,她发这音时,眸光瞧的是他。妹夫?!

  八成太过错愕,既冷又诡谲的琉璃目不自觉间流露出心思,只听慕娉婷淡淡又说——

  “你与我霜月妹子已成夫妻,如此说来,‘天枭大爷’自然是我妹夫。”

  他凌峻的五官瞬间冻僵似的,愣住。

  这女人,她摆明占他便宜了?!妹夫?好……极好……刀义天和他娶来的婆娘,都不是啥儿好东西!不!整个“刀家五虎门”都不是个东西!特别是当他发觉慕娉婷和杜击玉似乎正抿唇忍俊时,心里加倍认定自己的想法。

  一旁,桂元芳不让旁人冷落她太久,忙伸手拉住两位刚认没几天的姊姊,边要站起身来。

  “别急著走嘛,今晚月色极佳,咱们不如——哇啊!”看来刀家酒窖里的珍藏后劲颇强,区区几小坛竟也醉得了她。噢,不不不,她没醉,仅是脚步不太稳,身子颠了颠。

  只是她这一颠,却颠出了一连串意外。

  两个被她扯住的刀家女眷见她步履踉跄,自是伸手要扶。击玉一手尚搂著琴,另一手被握住,下意识把身子贴来给她靠,没留神脚下滚著好几个空酒坛,无端端这么一绊,她也站不稳了,娉婷急要搀住二人,力道不够,当场跟著遭殃。

  月光清幽的石园里,倏地传出惊心骚动——

  “哇啊……”“啊!”“小心!啊——”“砰!嗡嗡嗡……”最后一响是朱琴跳脱佳人怀抱,摔在石板地上发出的呜咽。

  “击玉!”“娉婷!”“桂圆!”回廊转角处,黑压压一群人冲将出来。

  “该死!你做了什么?!”不知谁在暴吼。

  他做了什么?

  傅长霄双目陡眯,唇勾冷笑。

  他什么也没做,仅是在那三个蠢女人滚作一地前,倏地起身避过,免得教她们压著他的衫袍。

  他兀自站在原处,任她们倒在脚边,何曾做过什么?

  他深沉不知底蕴的眼与一双熟悉的骄傲凤眸相接了。她跟那些人站在一块儿。

  虚迷的灯笼烛火下,白霜月神情怔怔然,半句不语,似乎千思万想,亦不曾料及会瞧见眼前这一幕。

  她也以为他做过什么吗?

  双眉略沈,心头火终如野火燎原般狂猛烧起,烧得傅长霄喉中灼烫,直想纵声长啸之际,三条墨影已疾扑而至。

  来得好!

  狂心一激,斗意高涨,他袖底长鞭陡扬,先打刀二刀恩海那柄浑沉沉的乌刚刀,左臂与刀义天连绵过招,衫袍斜掠,又巧妙避开韩十三雄盛的拳风。

  三打一。众凌寡。这种事,走踏江湖多年的刀家兄弟与韩十三向来不屑为之。然,三个姑娘在傅长霄脚边倒作一地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傅长霄以往的所作所为,曾害得慕娉婷险些难产,要刀义天冷静下来怕是难了;而刀恩海更是宝贝爱妻,光见那把朱琴被摔毁,已怒出一片红雾,提刀便砍,不由分说的;至于韩十三,亦是不能教自个儿的小师妹有任何差池。

  三人合击一个,鞭声厉厉,破空入风,四条飞窜扑腾的身影乍见下犹若十余人交战,彼消我长,彼迫我退,避其锋芒,攻其消乏。

  四人斗得凶狠,白霜月大惊,惊得脸色发白,怦怦促跳的心都快提到嗓口。

  留在刀家这几日,她晓得他心中不快,她亦想尽早随他回西塞,但头一日随刀家马队返回“五虎门”,她将事情详实说过,也得知刀家在江湖上已寻到不少强援后,本要即刻离去,刀义天却开口请她暂且留住。

  刀义天道,她去年成亲,婚礼办得好生仓促,即便后来在“白家寨”又办过一场,也没让人送喜帖入中原,实在不该,让刀家二老著实挂念,所以这回相见,理应多盘桓几日,也让刀家这边尽些心意,祝贺她成就姻缘。

  她极力婉拒,对方则极力慰留,连连出招,先是请慕娉婷和杜击玉当说客,后来连刀老夫人也亲自上阵。

  她一向吃软不吃硬,实在没法应付了,只是对著刀母告罪再告罪,然后拉著从头至尾不发一语、冷著一张脸的傅长霄掉头要走,刀义天却在这时欲笑不笑地问了句——

  “是有听忌惮,因此非走不可吗?”

  这话表面上是对住她说,所问的对象却是另有其人,而这位“其人”亦心知肚明得很,当场顿下走往门外的脚步,对她道出拜会刀家后的第一句话——

  “难得人家如此有心,盛情难却,你我便留下吧。”

  他姿态十分坚持,她感觉出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变沈,瞳底的光隐晦难测。她一时间迷惑了。

  如今留在刀家已过五日,他绝口不提要走,对她而言却已至极限。夫妻一体,他不快活,她又哪能舒心呢?是以,就在今晚用过晚膳后,她便私下对刀家二老以及刀义天提过,打算明日离开。

  然而,无风无浪地撑过五日,怎么现下大风大浪全兴掀起来了?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他为何要对那三名女子下手?他承诺过,要与她一同回西塞生活,再不管江湖世事,她信他的。

  她一直信他。

  “住手!你们住手!别打——”她张声急嚷。

  事实上不仅白霜月一个大喊,跌得七荤八素的桂元芳扶起杜击玉和慕娉婷后,见四男早斗在一块儿,还纷纷跃窜到小亭顶上继续对斗,也险些傻眼,全在底下叫喊,急欲阻止这场可笑的误解。无奈斗事打得正酣,你来我往,攻守全凭瞬时反应,一时间不能停手。

  “住手啊!”

  “十三哥,是误会,别打了呀!”

  白霜月无法按捺,又急又恼,再拖下去怕傅长霄要抵挡不住,又或者激得他彻底狂性大发,出手将更不知节制。银牙一咬,她提剑跃上,而急得团团转的桂元芳亦跟著窜飞,嘴里不住嚷嚷。

  此一时际,遭三方攻击的傅长霄终是露出空隙,虽立即回守,右肋处仍受了韩十三掌下余风,刚猛的劲力教他胸中陡窒,差些呕血。当真怒至极处,他阴狠扬笑,长鞭倏地回敬过去,谁也不打,直接卷住恰恰窜至韩十三身旁的桂元芳,猛然倒拖。

  “哇啊啊——”

  “霄,别这样啊!”同时窜近的白霜月瞠眸,惊得脑门发麻。

  一切如此紧绷,所有人的举动全连贯在一起,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快得目不暇给,亦无法多想,一幕幕如是清晰又极端混沌,矛盾得不可思议——

  韩十三发掌,掌下余风扫中傅长霄,后者长鞭袭向乍然窜入战圈的桂元芳。桂元芳惊呼,韩十三大骇,猿臂暴长即要扑抓。

  “别这样啊!”喊声再掀,手中短剑一分为二,白霜月蓦地出手,剑尖对准那条刁柔的乌鞭。

  她知道,下一瞬,她的短剑将被震飞,她的虎口或者又要被震裂出血痕来。她知道的,每每与他灌注劲力的乌鞭相抗,她的银霜短剑总落得如此下场,但如此一来,他回鞭的速度定会缓下,而那位韩十三将会如愿夺回他的小师妹,然后大伙儿便得以停手,把误会解释清楚。

  她信他的。

  她没理由不相信他。

  停手吧,把误会说清楚,然后她会告诉他,明日,她要跟他回西塞.被傅隐秀一闹,草海野原的南方矿区还没去巡视呢,再来就入秋了,寨里好多事要忙,他得帮她呀!对了,他还说要带她回沧海之地,去瞧瞧新建的“傅家堡”,陪婆婆住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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