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您?”她忍不住插话,“您能算出救少爷的办法吗?”
萧尘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下去,“很多算命的人得知了命运之后都妄想改命,而这些人的能力彷佛是为了道破天机一般,所以他们大多都是天残,且一辈子不能踏入红尘。”
她心头有了了悟,他说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而且我这样的人可算古算今却唯独不能算自己,但是三年前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说到这里,他骤然停止,紧闭的双目侧向窗外,很久他轻轻的问:“顾小姐,外面的人真的已经可以成功换人心了吗?”
昀珊握紧拳头看着他,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的渴望。
他让她想到了耿新白,他们一样都是想活在阳光下的男人,一样完美中带着仿佛是上天太过嫉妒而强加给他的残缺。
想着耿新白那望向窗外的眼睛,那压抑的琴声,她缓缓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到又慌乱出声,“是、是的,世界上已经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只要有合适的心脏,我相信少爷的手术一定可以成功。”
他没有再应声,昀珊不安的看着他。她说错话了吗?
沉默久久后,他忽然伸出手。“陈克,我要休息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也不知打哪冒出来,把他抱了起来。她连忙起身拦住他们。
“大师,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萧尘的语调里有些哀伤,又有些喜悦。“只是这件事太难处理,所以我需要你在这里住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说完他们就消失在门扇后,没多久,陈克又回来,不多言的用手比着指示她哪里有吃食和可以让她休息的床铺。
她后来才知道,陈克不会说话。
昀珊道谢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倒在床上没多久便疲倦的睡去。
她找到高人了,高人会告诉她怎么救耿新白,太好了,她一路颠簸而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少爷,你再忍一忍,我很快就会带着奇迹回去了,很快……
这夜,她难得的作了个美梦,梦里全是月光下的耿新白。
第4章(1)
月光洒落大地,公平的散布在湖水边一对交缠的年轻男女身上。
女孩笑声泠泠,男孩爱怜的不住在她脸边唇上烙下一个个的吻,恋爱的气息弥漫,女孩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男孩伸手去呵她的痒。
“呵,讨厌,你就爱欺负我……”
“因为喜欢你才爱欺负你呀,看你笑、看你生气的模样,眼中只映着我。”
女孩羞红了脸,“那你也喜欢那条老黄狗喽?我看你也老是爱把它逗得汪汪叫。”
男孩突地收起玩笑神色,正经的看着她,“真的不后悔离家出走跟着我吃苦?”
她微微一笑,主动吻上他。“不后悔,你不欺负我就不后悔。”
但幸福的日子没能过上多久,女孩的家人没多久后就寻来,强行带走了她,被痛打一顿的男孩在她家门口等了三整个日夜,不吃不睡,任凭风吹雨淋,然而还是见不到女孩,在情最深浓时大病一场而亡。
女孩得知男孩死后,郁郁寡欢,不出一年也死于一场急病。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片刻的迷惘,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我还在过去吗?还是孤独的现在?
我的眼前永远是一片漆黑,从出生后便没看过这世界一草一木,但我的脑子里却储存许多美好的风景,那不是这一世的我所拥有的。
她来了,来到我身边,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是我早预料到的事,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受伤、觉得那强大的酷意呢?我好不服气,我好生气,为什么这辈子能让她爱上的不是我,明明我才是最爱她的那个,现在她来了,我该怎么办?
啊,还是再睡一会吧,再让我回到梦中,回到那些和她相爱的片段,只有我和她,再让我温存一会……
清晨,萧尘一如以往的准时六点醒来。
床前陈克摆好梳洗用品,他缓慢的打理好自己以后,撑着上半身坐上轮椅。
才摸索着出了卧室,一股扑鼻的菜香迎面而来。他疑惑的皱起眉头,正想出声叫陈克时,很快的一道女性的柔细声音从左前方传来。
“大师,您醒了?我做了些早点,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陈克呢?”
“他在外面,要我叫他吗?”
他摇摇头,推动轮椅来到了桌前。
人常说,一个人一个性子,做出来的菜也都不一样。陈克的手艺不差,可是这种细腻而醇香的味道,不是男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昀珊添好饭菜,放置到他手边,两人无言的用餐。
“他很幸运。”
萧尘正在喝汤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她愣住。
“有你陪着他,也难怪他的命数可以逆天。”
这个“他”说的是耿新白吧?她紧张的追问:“这么说,大师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他的命数又是怎么逆天的?”
他淡然一笑,“原本被断言数年前该死的人现在还不死,难道不算逆天?这就算不会算命的人也看得出来吧。”
昀珊被泼了冷水,心情微快,忽然怀疑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否有价值。
彷佛感受到她的犹豫,萧尘把碗筷放下,脸色严正的说道:“一切事情都是天注定,想要什么也要付出代价,还是你连在这里待一个月的代价都不想付就要救人?”
昀珊怔怔看着突然显得任性的男子。即使双目紧闭,可是情绪依旧生动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境遇很像耿新白,却比耿新白幸运,至少他还能拥有感情,不过让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只能留在深山中,他好像又比耿新白更加悲哀。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柔软起来。
“我明白,可是在少爷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没办法悠闲度日,所以有冒犯的地方,还希望您能原谅。”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除了对他的敬畏,还有一种和对耿新白一样的体谅。
萧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别过脸闷闷的恶声要求,“收拾好以后陪我下棋。”
“下棋?”
昀珊迟疑的重复问了句,他已经口气更加恶劣的低吼起来。
“怎么,怀疑瞎子怎么下棋吗?”
“不!只是我不会下。”怕他误会,她急忙解释,终于看他的脸色好了一些。
“不会也无妨,我下得也不好,总输给陈克。”
“哦。”
昀珊发觉自己不触怒他的方式只有沉默。
不幸的身体让耿新白没有人类的情感,可是却让萧尘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多疑。
如果……他们两个能中和一下就好了。她想着,然后忍不住笑自己的痴傻。
人怎么可能会中和,又不是酸碱。
他们下的是围棋,昀珊不懂规则,萧尘耐心的教她并示范下法。
棋子的质地比较奇特,加上是黑白色的,让太阳照射之后会有温差,所以萧尘能分辨得出来也不奇怪了,只是他若想下好一定很不容易,因为所有的棋路只能在心中推演。不过昀珊毕竟还是新手,一个上午下来,十之八九都是输给了他。
而萧尘仿佛很享受这种胜利的乐趣。
晚上,用过餐之后,陈克伺候萧尘梳洗,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昀珊上床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她离开耿新白三十二个小时了。
没有睡意,她靠着窗看着凉凉的月光满满的铺了一地,想着千山万水外的那片白玫瑰园,想着如月光般的钢琴,想着看书的男子手上泛白的指节。
低低叹口气,“少爷,请一定要坚持。”
而她也会。
*
接下来的日子,昀珊每天都陪在萧尘身边。
她不再怀疑他的能力,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来求他算命。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知道那些跟他毫不相关的事,可是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是千恩万谢,而他也更加苍白易怒,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必须推着他去散心。
屋子外有一大片山茶花,更远处是茂密的毛竹林。
“为什么人那么喜欢算命?”偏着头,她不解地看着小径尽头一个珠光宝气的身影,那是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虽然有钱生活不虞匮乏,但丈夫外遇的精神折磨,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个几岁。
仿佛看得到她目光焦点般,萧尘不以为然的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这些人,太贪心了。”
“贪心?”
“是啊,贪心,好还想要更好。帮人算命那么久,我觉得命理有趣的地方,在于上天是公平的,你看像紫微斗数,那些吉星凶星每个人都有,老天爷不会厚此薄彼的多给或少给。”
“喔?那难道不会有完美的命盘吗?我觉得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天之骄子。”
他摇摇头,“无所谓完不完美,只有比较好跟危厄来时能不能平安化解。有时你看到许多人好像有享福的命,但同时也失去努力的动力,因为太安逸了,不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