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先得到了十秒钟的死寂,接着是一个个呼天抢地的挝胸哀号。
“十五分钟?!我操!我连开电脑、翻档案、找资料的时间都不够!”
“还有呢,特助每回一验绩效,就还要连带听听未来计画表,我我我……这一时之内,让我上哪儿去生计画表?”
此外特助不但人精明,记忆力更是好得惊人,上回有人偷懒把旧报告删删改改,拿来当新报告用,立刻被特助纠举出来,当场扣了一个月的薪水。
“还有哇,她每回召开这种紧急会议都专挑男性主管来刁难,女性主管乘凉看热闹,性别歧视!严重的性别歧视啦!我要去劳委会提控诉啦!”
“呜呜……这回我惨了,算了算也该轮到我遭殃了,呜……我家有老母幼子……”
“算了吧,各位,换个角度想,此时至少有十几层楼的男人都和咱们一样正在战栗害怕,多点人陪着死至少还有伴,瞧!我刚刚说得没错吧,她果然是咱们的杜兰朵公主,是专门生来克咱们‘永邦’的男人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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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坐在桌首的年轻女子,长发俐落盘梳戍髻,仅在耳边垂落几绺青丝。
红色的蕾丝背心,白色的丝质长袖上衣搭着黑色长裤,全身上下不见任何首饰。
虽然没有首饰陪衬,但这位总裁特助本身就是个聚光体,自然而然成为众人注目焦点。
再加上她位高权重,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让公司里的人事大翻身,谁敢不从头到尾,戒慎恐惧地盯牢她的表情,又有谁敢在她主持的会议上闪神,或是不小心打瞌睡。
全场安静,只除了被点名站起的男人,正力求表现侃侃而谈的声音。
“‘提供最佳的药品,增进人类的健康’是我们‘永邦’始终秉持的信念,而该如何挑战世纪脉动?该如何创新突破?则是‘永邦药业’现阶段的最大目标,专业与诚信的营运,坚实的立基与永续发展……”
说的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却让一双冷瞟过来的目光,给吓停了声音。
范彤彤纤指不耐的重敲着会议长桌,“废话一大堆!我要听的是重点。”
“是是是……重点重点重点……”男人掌心、额心全都汗湿了,低头快翻着手上那叠至少有三十公分厚的报表。“我我我……我们部门的的的……重点是是是……”
“坐下!”范彤彤不耐的下令,“我可没那种美国时间听你犯结巴,等一下再听你的。许协理,你先来!”
许协理必恭必敬,目不斜视地站起身。
“报告杜兰朵;:”脸上愀然变色的他用力地咬住舌头,“噢,不!报告特助,有关于我们行销企画处的上半年度成果汇总是……”
许协理语气铿锵有力,有条有理,范彤彤虽支颐倾听,心思却早已飘移。
她除非是吃鲍了撑着,才会喜欢开这种顶级无聊的会议。
既然如此,她干嘛老爱三不五时一个兴起,来个突击检查般的召开全公司会议?
因为她生活太无聊,喜欢看人紧张戒慎害怕的表情?
因为她骨子里的恶魔性又犯了,就爱凌迟鞭笞那些笨男人的神经?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历史上的武则天皇帝,拥有生杀大权,但还是偶尔会生起杀得好累的倦怠情绪。
好无聊的会议喔!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提议要开会的?
就在此时,她的私人秘书秦蜜,先是小声敲门,然后探进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特助,电话。”
“没看见我正在开会吗?”范彤彤没好气地冷冷作答。
“是周先生打来的。”秦蜜丝毫没被她的表情给吓着,特助是不会拿公司里的女性开刀的,这一点,就连打扫大楼的大婶都知道。
“哪个周先生?”范彤彤意兴阑珊的问道。
秦蜜微微一笑,“‘锲而不舍’的周先生!”
下一瞬间,会议室里发出砰然大响,众人傻眼地看见范彤彤身后的椅子,因她猛地跳起身,先是往后撞到墙壁再弹回来撞上会议长桌的画面。
没理会自己失常的动作有多么引人侧目,范彤彤一心急着回办公室去接电话,没再看向还傻坐着的众人,迳自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特助……”公司里的一位资深老臣,赶紧代大家问了,“那么这会议……”
“散会!”
不耐地抛下话,范彤彤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瞠目结舌之中,消失了身影。
真……真的能散会吗?
该……该不会这又是小公主整人的新手法之一?
故意嘴里喊散会,却叫秦秘书躲在门口拿纸条记下人名,看哪个敢先动的,日后就先拿他开刀?
与会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些男性主管,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挂着因惧而生出的大颗汗珠,众人对看了老半天,就是没人敢先有动作。
直到某位勇敢的“报马仔”,将鼠目钻到了门外看了半天动静,在确定范彤彤真的回到她的办公室讲电话,而秦秘书也不在门口,那劫后余生的欢呼声,才开始在会议室里响起。
并且,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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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当范彤彤所搭乘的飞机,来到希腊的圣托里尼岛上空时,已是傍晚时分。
她从飞机窗口看见火红色的夕阳正让湛蓝色的海水长线,一点一滴地吞没啃蚀着。
就像是她的心,也正让极度的恐惧及殷切的期盼,给交替地轮流啃蚀。
圣托里尼正是传说中于西元前一五○○年因火山爆发而失落的文明——亚特兰提斯的所在地,放目望去俱是火山地形的特质。
此处的海滩不但美,还有着别的地方没有的黑砾滩及黑沙滩,洋溢着特殊的爱琴海度假氛围。
海景很美、沙滩很美、夕阳也很美,但这些都无法将她的恐惧转移。
又是深深恐惧又是热切期盼,这正是她在接获消息后,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
“锲而不舍”是一间征信社。
周先生则是负责为她找寻“他”的侦探。
在历经将近三年的漫长寻找后,她终于得到了与他有关的消息.
周先生说他此时人在圣托里尼,这座希腊著名的度假岛屿上。
范彤彤将视线由窗口调回来,低头不安地啃起手指甲,忖度着在见到他时,她该说出的第一句。
说——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不行!疏离得近似虚伪,一点意义都没有。
说——喂!你也太没良心了吧?连养育你多年的养父母都能弃之不理?
呃,他会不会气得掉头就走,再让她找个三年?
说——那一夜,真是辛苦你了……
你疯了呀你!范彤彤!
原在咬着指甲的小手,改而重重敲头。
她除非是个白痴,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那一夜。
那一个无论是她或他,想必都只想从记忆里连根拔掉,偏偏又镌刻于心底深处的难忘长夜……
她敲头的动作肯定不小,因为连身旁的陌生人都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不用担心啦,这架飞机或许不大,可还从没出过事。”
范彤彤转过眸,看见一位脸上漾着安抚慈笑的洋人长者。
老人的笑容让她想到了爷爷,也让她满怀不安的心思,终于能暂时转移。
“我……”
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虽没打算解释,却因感受到对方释出的友善,改而挂上甜甜微笑。
“老先生是岛上居民?”她转开话题。
老人咧嘴一笑,“为什么会这么猜?因为我看起来土里土气,不像是个观光客?”
“不是这样子的。”范彤彤摇摇头,“因为您亲切得会去主动关心陌生人。”
“聪明的小姑娘!”老人点头呵呵笑,“没错!我正是本岛居民,而你,来自于东方吗?”
她点下头,“我是从台湾来的。”
“台湾?我听过,一个很会赚钱、曾经创造过世界经济奇迹的小岛。”
范彤彤故意语气不满的说:“唉唉,又是这一句,我希望哪天能听到的是——呀!我知道!那个很有文化气息的美丽福尔摩沙小岛。”
老人被她的语气逗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且也是一个生产美女的小岛。”
范彤彤笑了,却又突然生了点小担心,“那么你们岛上生不生产美女?”
“当然也生产呀!”老人脸上噙满骄傲,“不过小姑娘你放心,我们美女的味道和你的不一样,你在我们这儿,没人能抢得过你那独特的东方美女风采的,喔,对了,美丽的小姑娘,你是上咱们这里来玩的吗?”
她摇头,“我是来找人的,所以可能要麻烦老先生在下飞机后,帮我指点一下路途。”
“你要找什么样的人?”
“一个……呃……一个……”
向来能言善道的范彤彤难得舌头会打结,因为不知是该将“他”给归类为亲人?长辈?朋友?或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