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雳谭微扬灰白的眉毛,盯着底下的成员们,略显得意地开口:“这次的实验可说是相当成功,当然要感谢向亦辰、林凡、吴慧兰这三位优秀成员的全力参与.辛苦了!”他示意底下的成员们给予三人掌声。
吴慧兰表情与台上的老人差不多,净是得意;至于两位相貌不凡的男人则是不带表情,冷淡以对。
“现在,我们来看一段画面。一边看,我一边解说。”向震谭要一旁的助理开始播放影片。
随即,七十二吋的萤幕里,出现了季深深的身影。
画面中,季深深站在台北车站大厅,遇见路过的旅客便问:“请问,你有没有看昨天的电视新闻?你认得出我是婚礼的新娘吗……”
“这影片是我让助理跟拍来的。我们可以见到季深深已经开始不信任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包括那场婚礼,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种举动,试图要他人来证明她是婚礼当天的新娘。在心理学上,她这种行为就是……”向震谭不停说着他的理论、他的研究心得。
他并且打算在看完这段影片后,便要当众宣布向亦辰的身世,这么一来,这个实验才算是真正圆满落幕。
底下的向亦辰见到季深深出现在萤幕上时,俊眸便再也离不开那画面。他见着她的无助,她的惊慌、她的不安……
他垂下黑眸,将手伸进衬衫衣领内,掏出了挂在他颈上那一条和深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绳。不同的是,深深手中那红线上的白玉坠是上半圆,他的白玉坠是下半圆。
听说,人生本来就只是个半圆,来这世上是要寻找另一个半圆,当两个半圆遇上时,人生才得以完整。
他已遇上他生命中的半圆,却还没让它完整圆满。但……会的,他终究会让他的生命圆圆满满。
思及此,他突然站起身,将颈上的红绳解下,握在手中。
“你干什么?”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发表理论的向震谭见状,厉声问道。
向亦辰抓着红绳举起手,那白玉坠在半空中摇晃,他相信这么做,台上的人必定明白他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对着台上的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博士,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决定退出这个研究室,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这里的成员。”
见台上的人震惊不已的表情,他突然有种快感。转身离开前,他又丢下这么一句意味深远的话,“其实,我比较喜欢殷昊的身分。”话落,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而一旁的林凡只是对着台上的人微笑颔首,不发一语地跟着离开。
这两个男人在一踏出会议室的大门时,同时涌现一股莫名的解脱感。他们相视而笑,心底顿时舒坦轻松。
会议室内,乌云笼罩;会议室外,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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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五个月前,台中市区一个僻静的巷道内,多了一家新开的小花店。
老板娘看来年纪轻轻,一头长及腰际的黑发有时披在背上,有时会用筷子或铅笔盘成发髻。她穿着随性,喜欢牛仔裤配上短T,极简单的打扮,但很贴近她良善可爱的个性。她脾气算好,但生起气来也是“恰北北”。
听说她是一个人从台北搬下来的,原因无人知晓。虽然她和邻居们感情良好,但只要一问到她以前的生活,她一概笑着摇头说她忘了。所以大家都在谣传,她患了失忆症。
她多少听过类似的谣言,但无所谓,反正她能继续开小花店,继续和她喜爱的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花店才开张五个月,不过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可她一人做得心甘情愿,也没想过应征个帮手。
偶尔左邻右舍的婆婆妈妈们会来她的店里找她聊天,所以她从不觉自己一人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会太孤单。
春末初夏的天气已有些炎热。站在店门口的她仰脸看一眼晴空后,转身走进室内。
她随意从笔筒里抽了一枝未削过的铅笔,一只手把长发抓起,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绕了长发几圈后,反插进头发,固定成发髻。
她弯身抱起刚送来的玫瑰花,套上防水手套后,拿起工具,开始除去长梗上的尖刺。
她低垂着脸,专心手上的工作,就连门口处的风铃轻轻响起,她仍是低首。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把手中那枝玫瑰花的尖刺去除干净后,她脱去手套,这才抬超那张带笑的脸。
“我要买花。”一个蓄着三分平头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那男人身形顽长,面貌俊美,一如她记忆中一样。只是他以往及肩的黑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短?
“先生,你有想要哪种花吗?”她眼睛发酸,但仍偏头笑问。
眼前男人盯着她的目光异常灼热,勾起了她心底的某根情弦。她得极力压下那份骚动的情绪.才不至于让那情弦绷得过紧。
“我……”男人凝睇那张他日夜思念的笑颜,呼吸略显紊乱。
刚才进这花店前,他已在对街注意店内的情况有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客人,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到他和她时,他才鼓着勇气踏进来。
当他在门口看见低首专心工作的她时,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原来比想象中还要深厚浓烈,因为他竟然……他竟然在看见她时,眼角莫名湿润。
“咦?你是要送人吗?”见他不语,只是用着一双足以融化一块冰的炙热双眸紧盯着她,她只好开口提问。
“是的,我要送人。”他的视线紧随她的小脸,“但不知道该送她什么花?”他知道自小她就爱花花草草,却从没问过她最爱的到底是哪种花。
“那简单呀,你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我再帮你挑选。”她还是笑脸迎人。
“她吗?”他温柔低笑,“她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啊,原来他要送花的对象是“她”,而不是“他”呀!她真笨,早该想到男人只会买花送女人。
“先生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她笑咪咪,教人瞧不见她最真实的情绪。
可恶!王八蛋!结婚就结婚,为什么要跟她说?他怕她缠他吗?如果她会缠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到中部来!
她在心底气得牙痒痒,也气得……心酸酸。
“不,我还没结,所以我想买束花向她求婚。”现在的他已接受过手术,过往的事他一件不漏地想起。
错过她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而今日的他是以殷昊的身分来的。
“这样啊……”深深微低首,深呼吸几口气,好抹去心底那份酸意。再次抬眼时,她含笑的双目弯得像新月。“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
“我只知道她喜欢花,却不知道她最喜欢哪一种。”他语带遗憾,痛恨自己对她的了解原来不够彻底。
“没关系,那就送最常见到,但也最容易打动女人的红玫瑰,好吗?”自他口里听到另一个女人,心头是这般刺痛啊!
“好,你喜欢就好。”一双俊目还是离不开她。
她微颔首,走到装着红玫瑰的圆水桶前,弯下身来挑着花,没去细想他那句“你喜欢就好”的真正含意。
他跟随她,停在她身侧静静睇着她。
片刻后,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要跟她求婚了,才想起我一直不曾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听说女人家很爱听那三个字,我是不知道她爱不爱听,只是我总认为爱一个人不能只靠说那三个字就可以,行动还比较实际些。不过若不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也许她会质疑我对她的感情。”
深深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像是那些话与她无关似的。是嘛,他要对哪个女人说那三个字都与她无关啊!
她挑了十一枝花朵大小适中、看来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站直身子后,她笑咪咪地把花捧到他眼前,“十一朵红玫瑰的花语是一生一世,愿你与她相爱一生一世。我去包装一下,等等就好喔!”踏出脚,越过他的身子时,手臂不期然地被他拉住。
“十一朵红玫瑰是一生一世,那‘我爱你’需要几朵?”殷昊低沉的嗓音像醇酒浓厚,好听得不得了,她心脏卜通卜通跳,差点就被迷惑。
唉!好没有志气,还以为分离这半年,她对他的情感会稀释些,未料他一出现,她还是轻易就被他勾起极力隐藏的情绪。
“三朵。”她依旧笑眼弯弯,仿佛只有不停地笑着,她才能保持自在的神情来面对他。
“好,那就给我三朵就好。”他松开抓住她手臂的大掌。
她闻言,把手上那其中的八朵玫瑰放回圆水桶内,拿着三朵红玫瑰走到工作桌前,开始进行包装。
她自放置包装纸的架上分别抽出粉色皱纹纸和酒红色皱纹纸,粉色在上、酒红色在下重叠着。她将三朵红玫瑰搭配上茉莉叶、桔梗、粉色金鱼草,修修剪剪后,几个俐落的动作已成一束精美的花束。最后,再系上一个粉橘色蕾丝布的蝴蝶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