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还你。”方玮正想把手帕丢还给他,看到他胸前的衬衫被她哭湿一片,不禁又窘又觉得好笑。“都湿了……”她脸微红,用袖口去抹。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言澍突然开口。
手顿住,方玮知道他问的是方靖远的事,犹豫了下,而后低道:“我不想丢下我爷爷,也不想让他知道石爷爷的事。”
“你可以先跟我说。”在她心中,他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怕你会为了要我答应验DNA,转向去说服我爷爷。”方玮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但我还是怕。”
那声软呢的道歉,融化了他所有的不满。他有什么资格怪她?一开始,防她有如蛇蝎的人不知道是谁?“我保证,除非你自己开口,我绝对不会透露这件事。”
方玮感激一笑,然而心头的压力,让她神情黯了下来。“我想姓方,爷只剩下我了。如果石爷爷知道的话,不会怪我吧?我已经尽我所能地陪他了……”
这小傻瓜,不知在心里自责了多久。言澍心疼地看着她。“我刚有请认识的医师来了解状况,等手术完成,他若评估可行,我们把他送到石宸寰待的那间医院里,这样也方便你照应。”
“我……我们只住得起健保病房。”方玮小小声、可怜兮兮地说道。
言澍哈哈大笑。“担心什么?你才说过他是个好人,记得吗?连我他都敢留在身边,你以为他若知道情敌的存在,会放任他吃苦受罪?”
方玮也跟着笑了,但心里还是不安。她相信石爷爷不会计较这些,但爷呢?他若知道,会不会觉得这是救济?会不会觉得这是侮辱?
“这些费用,算我先跟石爷爷借的好不好?”她祈求地看着他。
“嗯。”知道她的想法,言澍点头。
“还有……”迟疑了下,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本来想说这个月领薪水可以先还你一些钱,现在可能要再晚一点了。”
“你什么时候欠过我钱了?”言澍不解。除了那五万元,她不曾跟他提过任何钱的事。
“就……修车费……”方玮低头。“对不起,那时撞了你,还把错都推到你身上。”一直压在心里的歉疚,总算得以倾出。
言澍微笑,眼中满是温柔。他那时怎会以为她是非不分?若不是他一开始就用凶恶的面孔吓她,她应该会乖乖道歉的,不过是件小事,她居然挂念了这么久。
“没关系,车险已经理赔了,轮不到你费心。”看到她眼下疲惫的阴影,他脱下西装外套,覆在她身上。她昨天在医院八成整晚没睡。“我刚问过,他们说手术成功机率很大,你别担心,先睡一下吧,手术结束我会叫你。”
“我睡不着。”方玮摇摇头。
“至少闭眼休息一下。”言澍不理她的抗拒,直接将她揽靠怀里。
他的霸道让她觉得安心,方玮倚靠着他,听话地闭上了眼,一直以来只靠自己咬牙苦撑的无助不安,在他的怀中,全然消逝。
闻着他熟悉的味道,她的唇畔,浮现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第七章
手术顺利成功,虽然身体状况不佳,术后恢复情形很差,但方靖远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及药品的补充体力后,在言澍的安排下,方靖远转院,病房位于石宸寰所住的楼层之下,个人病房,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私人看护。
如此一来,在状况稳定后,方玮即可销假上班,在方靖远的坚持下,晚上也不需留在这里照料,比起之前,一切变得顺心。
方靖远很满意现状,可对这样的转变,心中当然起疑,但只要一提起,方玮就用公司福利及保险费带过,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然后,是言澍的存在,攫走他大半的注意力。
第一次见面,从方玮看他的表情,方靖远就知道这名男子便是曾在孙女口中出现的那个人,而且自看护及护士那里,也大概得知能住进这家医院,全赖他的安排。
只是,他还有问题,很想探究。
“我想喝现打的果汁,你去外头帮我买好不好?”刚用过晚餐,方靖远趁看护休息用餐时向方玮要求。
“我请林阿姨待会儿去买好不好?”方玮想多把握陪他的时间。
“林太太照顾我很辛苦,怎好意思这样麻烦她?”方靖远拧眉。
“不然,你帮我……”方玮转头看向言澍。
“你这么不想帮我跑腿?”方靖远动怒。“算了,我不喝了。”
“不是啦……”方玮想解释,却又怕像在辩解,只好答应。“好、好,我去买,等我回来哦!”对言澍使了个眼神要他帮忙照顾,她离开病房。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言澍才走到床旁的椅子坐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欸,被识破了……”怒意在霎时间全然消散,方靖远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言澍微笑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方靖远的脾气很好,即使病痛缠身,也从不曾吵闹要求,更别说是为了一杯果汁发怒。
突然变得任性,定是为了将她支开。
“言先生,有些事我想问你,若是猜得不对,就当我没说过。”方靖远不安地搓着手,斟酌着措词。“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绫罗纺织的律师?”
“是。”言澍颔首。不曾隐瞒,是为了试探方靖远的反应,那时,乍闻绫罗纺织,方靖远的神色震动了下,虽只一瞬间,并没逃过他锐利的眼。他一直等着,等方靖远主动找他谈。今天把方玮遣开的举动,他并不意外。
“是……石宸寰要你来的吗?”虽然方玮说他们是因车子擦撞认识,但他总觉得没那么巧。
不清楚他知道多少,言澍心里衡量,须臾,才点头应道:“是。”
“难怪。”方靖远苦笑。“那你也知道方玮和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了?”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言澍也不打算隐瞒。“她一直以为您不知道,坚持不肯认石宸寰。”
“怎么这么傻……”方靖远低喃,而后欣慰微笑。“她是个好孩子,带她去吧,她陪了我这些年,也该够了。”
“我答应过她,除非她自己开口,否则我不会提起这件事。若可以的话,您知道的事,我想也暂时先别跟她说。”他怕她胡思乱想的小脑袋,会担虑更多。
看着他俊傲的面容,方靖远心里不住思量。
在他面前,这男人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但那存在感,却是让人无法忽视。他把一切隐藏得极好,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反倒是方玮,心思耿直的她不懂掩饰,视线常会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眼中的爱恋和依赖是那么明显。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对方玮,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因为石宸寰的命令才接近她?”既然石宸寰已找到方玮,他不用担心他走了之后没人照顾她,他只担心,这位言先生是否也爱着方玮?他很怕,这只是方玮的一厢情愿,最后会受伤。
这话,问住了他。言澍双手交握,平稳无波的面容出现豫色。
要完成石宸寰要他娶她的愿望,又能让方靖远放心,该选哪个回答还需要考虑吗?但话到了喉头,脑海中浮现她的笑靥,竟无法脱口而出。
他不敢认真,他也不能认真,他只能扮演好保护者的角色。
方靖远颇感惊讶。虽然几不可见,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显露情绪,而他不过是问了和方玮有关的事。
“你和方玮真是擦撞认识的?”他换了话题,不再追问,因他已得到他要的答案。越是犹豫,越是透露了隐匿于心的讯息。
言澍难得有窘迫的时候。该死的,那带着微笑的表情和变了话题的态度,分明有鬼。老人家老爱妄下评论!
“没错,我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他很快就恢复泰然自若。
“我没想到石宸寰会隔了这么久才找来。”方靖远叹了口气。“要是她知道,应该很高兴。”
言澍知道他说的是林螺。“之前找人困难重重,不像现在只要调阅户籍资料,很快就可以找到。”
“也是,亏得石宸寰记挂这么多年,也不枉她这么念着他了。”方靖远低道。“其实,我该感谢石宸寰,要不是他,我不会这么幸福。”
“您不介意?”言澍很诧异。一个男人为他人扶养孩子已属宽宏大量,更遑论是接受妻子心系他人。
“介意什么?知道她心里也有我,这就够了。这种老人家的感情,你们年轻人不懂。”他微笑摇头。“石宸寰还好吧?之前看报纸,他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太好。”
“他也住这里。”言澍回答,心里玩味着那番话。是否年龄未到,体验未到,他无法理解那样的境界?
“那好,我和他可以比赛看谁先到她身边了。叫他别赢我,他得留点时间和失而复得的孙女相处,这一点,我已经快弃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