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瀚禹一颗心立刻揪得死紧,眼眶刹那间泛红了,用颤着的左手抚着唐圆圆的脸颊,轻声喊了一声:“圆圆,是我,我来了。”
她没有回应,应该说她虚弱未醒,连他来了也无从所知。
“圆圆,为何要这么傻?为何要让自己苍白消瘦成这个模样?难道你以为我会希望你变成这样吗?不,不是,我不想的……”他连声说,伸手拨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用指腹轻抚过她疲累苍白的脸庞,心一酸,再擦去自己面上的泪水。
“你误会我了,我根本不介意你是胖是瘦,只希望你健康活泼。看到你高兴地吃饭,兴奋地在市集买东西,我就会感到很幸福,我爱的是你在我身边陪伴我,跟我分享喜怒哀乐,不是外貌的胖瘦啊!”
他怔怔的想,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他还记得,在短短的几个月前,他们初见面时,他对她是多么的鄙视,看不起她的体胖,看不起她的厨艺;可是当一切遇上了爱情,就都变得美好,他再也不介意外在条件,他所在乎的,只有一颗真诚相恋的心。
“圆圆,我知道你气我昨晚失约,但如果生气,就快起来打我、骂我,别躺在床上睡着不理我,这对我是更大的惩罚啊!”他的眼睛透着悲伤,心有如万箭穿过般痛楚,他宁愿自己去替她受一切苦楚。“我还想吃你煮给我的东坡肉,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家人呢!”
“咳咳!”唐圆圆突然狂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一血丝,却不见她醒过来。
“圆圆,圆圆!”这吓人的场面,令邢瀚禹几乎昏厥,他连忙大声呼唤外面。“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听着外头急着去找大夫的声音,他的嗓音近乎沙哑,长臂紧紧抱着她,忍不住心口震颤了起来。
圆圆,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
经大夫诊断,唐圆圆是因为节食过度而体虚昏睡,而吐血是因为她之前空腹喝酒,伤及脾胃所致。
邢瀚禹把她移到瀚阁,方便他和丫鬟就近照料。虽然于礼不合,但他也不管了那么多,反正她就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早就认定的未婚妻子,他怎能不照顾她?
唐圆圆依旧沉睡,但经大夫调理后,脸色比之前的惨白回复了些许血色。
经大夫再三保证她并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就重新开始处理必要的公务,还有,就是到厨房求唐大同教他煮东坡肉。
对所有人来讲,身为城主纡尊降贵去恳求一个做杂役的少年,少年应该马上答应才是,但偏偏年少气盛的唐大同,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邢瀚禹,反而百般刁难他,以泄心头对于他亏待姊姊的不平。
而邢瀚禹也没有生气,只是天天来求唐大同,希望总有一天能用诚意打动他。
就在第四天,唐大同总算愿意把家传的东坡肉秘方告诉邢瀚禹,这全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唐大同到瀚阁探望姊姊时,亲眼目睹日渐憔悴的邢瀚禹在姊姊床边,那种百般呵护、忏悔的态度让他感到动容。
见到这番情景,他这个当弟弟的,才相信了这个男人对姊姊的情感是真的,也让他想明白,就算要生气,也该是由姊姊来惩罚他,而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
这回,就让这个男人用东坡肉去感动姊姊吧1
*
第八天,唐圆圆终于苏醒过来了。
她的身体躺得都僵硬了,勉强挪动两只脚,双目移向旁边。
她见到……邢瀚禹在拼命吃饭的身影?!
说是拼命吃饭可一点也没错,因为他不但把碟上所剩无几的菜全倒进饭碗内,还大口大口地扒饭,活像几天没吃饭的饥饿大汉。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还没睡醒,还是产生幻觉了?
但一想到他失约,让其他女人陪他过生日时,她的心便再沉痛起来,他为她编织的美梦是那么的短暂,而现在,真的要醒来了吗?
“爷,你怎么在这里吃饭?”她轻声开口。
第10章(2)
邢瀚禹手上的筷子掉下来,他慌忙回头,看到唐圆圆苏醒,高兴地跑来床边,紧紧拉住她的手,激动地一扫多日的不安。
“圆圆,你还好吗?”
她沉默不语,只是扬起眸子盯着他。看着他不再意气风发,看来有点可怜,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会担心她的身子状况?
不,她不要!他可以不在乎她,冷酷的伤害她也无所谓,但就是不要假装喜欢她、紧张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体脆弱多了。
她透露的哀怨脸色,非但没有让邢瀚禹不快,反而让他心痛和心虚,明白她是在恼怒他。
被她那瘦下的模样给瞪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的说:“你瘦了很多,知道吗?”
“别碰我,请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邢瀚禹倏地心头一紧。“我不走。”
“喏,给你。”他从桌上的小炭炉上,盛了碗稀饭给她。“一定要吃完它。”
他一直在等她醒来,也希望当她醒时身边就有东西能让她果腹,所以这些天便在桌上放着小炭炉子,天天温着稀饭。
“不想吃。”
唐圆圆看到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稀饭,纵使它看起来再怎么可口、美味,她也不想吃。
“我叫大夫来。”他直觉地想找大夫来看她,深怕她真的厌食,不再吃东西。
“不用,我只是没胃口。刚刚,我见你似乎吃不饱,稀饭你吃就好。”真是不争气,到现在还为他担心。
听见她对他的关心话语,他露出了笑容。
“我不是饿,只不过……是想连你的份都吃回来。”他如实道来,也顾不得她会反抗,就轻抚她的脸蛋。“谁叫你为了减重而不吃饭?做出这么傻的事,我当然要负责。”
“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这样折腾自己呢?你最爱吃东西了,节食不等于要了你的命吗?我值得让你这么牺牲吗?”邢瀚禹问出了这几天一直绕在他心头的问题。
他的问题一下击中了唐圆圆的心。“是你先嫌弃我胖的。”她微微地颤抖着,黯然地道。
他敏感地感受到她的不安,于是不发一语地默默拥住她。
无言的抚慰让她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比起吃东西,你的评价对我来说重要多了。”她缓缓地说出心里话。
在他怀里,她无法说慌。
“我没有嫌你胖,如果会,我早就不会对你动心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应该比谁都明白,美不过是一层皮囊而已。我觉得你是我看过最美的女孩子,而这绝不是甜言蜜语。你美,不只是外表上的美,更是因为你整个人都散发着美好和快乐的感觉。”
“你说谎……”她含泪摇头。
“我没想过我的话,会让你在意至此。我一直只在乎你的健康,只要你身体健康,你胖不胖对我来说没有其他的意义。”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后悔以前话说得太毒,现在自讨苦吃。
“你明明喜欢红羚那种纤瘦的美女……连生辰都要找她陪你,现在何必对我说这些话?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她一直没忘记他的喜好,也因此不敢有妄想。
想到或许有其他女人,占住他内心某个部分,她的绝望和妒意便油然而生。
原来她的心结,还加上吃醋这一环啊!邢瀚禹感到头痛不已,连忙解释道:“那是以前。以前我的确认为女人瘦才漂亮,但认识你之后就变了,现在我喜欢的,是像你这样胖胖的姑娘。”
“人家才不相信,你别随便说哄人的话!”她有点脸红。
“那天失约的事,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因为要卖面子给皇宫来的钦差,所以赴了他们办的官式宴会,害你在府内独自空等。至于红羚和其他花娘,是来助兴的,我根本没有找她们相陪,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宇文。”
“真的?”她可以相信他吗?难道真是她误会他了?
“你就是你,不是吗?所以我可先警告你,以后你一定要三餐正常,别再乱动什么节食的歪脑筋。”他睨了她一眼,心疼她消瘦的脸蛋。“不要胡思乱想,有不高兴或疑惑的,大可直接问我,好吗?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啊!”
眼泪随着话语,从唐圆圆脸上缓缓落下,多日来的彷徨、不安,在此刻倾泄而下。
他把她按在胸前,让她的脸颊贴在他剧烈的心跳上,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她,支撑着她的无助。
忽然间,她有一种很温暖、很安心、让人想掉泪的冲动感觉。
“圆圆,原谅我好不好?”他的声音转为低喃,然后神秘一笑,道:“我还想吃你做的东坡肉呢!”
“人家……才不做给你吃。”怪了,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东坡肉,该不会是知道其中的涵义吧?
“没关系,那我做给你吃。”他表情认真。
“什么?”
“你等一下。”说完,他便放开她,走出门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