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们他是谁,人在哪里,接下来的,我们自己会想法子。”
握着妻子的手,胡道哲说道。
见众人一脸坚持,黄师父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就告诉你们,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师父。”
“你师父!”大伙全部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拜托!看他那个样,少说也有七十多岁,更别提他师父了,没个一百,至少也有九十了,怎么替人算命?再说他师父说不定早回苏州卖鸭蛋了!
“喂!你耍我们啊!”胡道伦沉不住气,不顾兄姊们的斥喝,气冲冲地冲到黄师父面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大声咆哮:“找你师父?你要我们到冥王殿找啊!”
对于他的无礼,黄师父只是淡淡一笑,在众人还投反应过来之前,身子轻轻一扭转,摆脱了胡道伦的箝制,又回到先前的竹椅上坐好,手中还端着一杯香茗。
“小兄弟,你误会了,我师父人还好好的,他现在人就在……”
“这儿!”在众人的错愕声中,只见一位不见老态、面色红润,但长须发色明显呈现银色的老人家,缓步走进竹屋。
“师父。”黄师父一改笑脸,恭敬地在老人家面前哈腰问好。
老人家轻哼一声,不理会他的问候,径自坐下。
“师父,这么多人在,你就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嘛。”黄师父红着老脸,尴尬地瞟看了下四周,语气中忍不住带些抱怨。师父就爱记仇,不过就是偷吃了他的桂花莲枣糕而已,干嘛气得老在那里哼哼哈哈的。
不理睬他的抱怨,老人家又重哼了一声。“像你这种不屑徒弟,我干嘛替你留面子!”
“师父……”
“闭嘴!没空理你。”重声斥退他之后,老人家转向胡家人,对着抱着小婴儿的崔茵蔚说:“把小孩给我看看。”
刚才的对话,他在外头全听到了。他那个没用的笨徒弟,每天就只知道偷吃他私藏的好东西,该学的东西全没学好。平时若在他面前“出捶”就算了,现在竟然丢脸到外人面前去了,他当初是发什么疯,怎么会收他进门呢?
崔茵蔚闻言,连忙张开小婴儿的心手,递到老人家面前去。
老人家握着小婴儿的小手,看着他的掌印,看着、看着不禁皱起眉来。
“这……”
拜托!不会又来了吧!胡道伦在心中暗忖。这两个师徒是怎么回事,怎么开口就只会“这”字?
老人家放开小婴儿的小手,低头念念有辞地掐指运算,好半晌,整座竹屋里就只听到他的低喃声。就在胡道伦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时,老人家突然抬起头,“啊!”了好大一声,当场吓了他一跳。
“你啊什么呀!”臭老头!糟老头!胡道伦吓得猛拍胸。
老人家白了他一眼,像是在指责他不知敬老尊贤。
被他一瞪,胡道伦当场有些头皮发麻地猛吞口水,连忙将粯线转向他处。
“大师,你算出什么来了?”胡道哲急忙问着。老人家露出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大手轻抚着小婴儿细嫩的小脸,微笑道:“这个小娃儿命可好了。”
“怎么说?”
“这小娃儿一生一帆风顺、无病无难、不论在家或是在外,皆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命好得不能再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爱子心切的崔茵蔚追问。
“只是这孩子的出生时辰适逢天狗吃月,也就是现在所谓的月蚀。”
“月蚀的时候出生又如何?”胡道哲问道。
“寻常月蚀当然是不怎么样,但这次的月蚀正巧遇上了千年一次的‘恶星现’。”
他走到一旁的竹藤书架前,翻山了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本,翻开其中的一页,缓缓说道:“夜如昼、日蚀现、褔星降。日如昏,日月隐,灾星山。昼如夜,狗吃月,恶星现。据祖师爷留下来的手抄本中记载,福星、灾星和恶星合称‘天三星’。”
“什么意思?”胡道伦问道。念理科而且国文又烂的他,哪懂得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每隔千年,天三星会现世一次。如果那天的天气晴朗,和风暖阳,昼晚都像白日一样温暖明亮,且白天适逢日全蚀,在正午时刻出生的小孩,极有可能是褔星投胎。
又或者那日天色如灰似昏,整日不见日月,在巳时出生的小孩,极有可能是灾星投胎。
如果那天天色昼夜不分,白日如同黑昼,当晚又适逢天狗吃月,正子时刻出生的小孩,极有可能是恶星投胎。”叹了口气,他轻啜口茶水,又道:“天三星投胎,最糟的就属‘恶星现’,因为恶星性属恶,不亲人。虽不是每千年一次都有可能有恶星投胎,但若真巧遇恶星投胎,那可就……”
胡家人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纷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娃娃出生的那天,一大早天色就漆黑如夜,电视新闻还为了这个奇特现象做了份特别报导,说是什么因为臭氧层破洞,加上人为污染所造成的异常现象。
胡道伦开口问迶:“那‘性属恶,不亲人’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越听越惊,他的小侄子怎么来头那么恐怖哩。“恶星投胎者性情恶狠,个性唯我独尊,天生的寡情冷血。简单点说就是自私自利,要他在乎重视自己以外的人是很难的,非常鸡。”
“哇!”胡道伦惊呼一声,“那我们家不就出了个自私自利的大变态?”
这可是有违家风的事啊!他们胡家在台湾可是有名的大善人,急公好义就先不提了,光是非营利的基金会就不知道办了多少个。总而言之,依他看来,干脆把这小孩给扔了,免得日后越养越伤心。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毕竟老妈盼了许久才出世的金孙,他可不敢有所不敬。
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家人一眼,老人家又执起小婴儿的小手,看了会儿,叹道:
“这小娃儿适逢正子时出生,巧遇天狗吃月。天狗吃月,是以无月。无月者无光也……无光者暗也;暗者冷也;冷者无情也。”他顿了顿,继续说:“这小娃儿虽一生命犯桃花,但性属无情,命中不带夫妻宫和子女宫。简单点说就是这小娃儿没有妻儿命,注定孤老一生。”
“怎……怎么会这样?”崔茵蔚忍不住痛哭出声。不管是什么投胎都好,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她总是希望儿子能得到最好的!
胡道哲拥着妻子,心中五味杂陈地望着甫出世不久的宝贝儿子。他向来不信占卜之说,认为命运操纵在自己手中。可是,自从批不出榛蓂的命理后,他的信念就动摇了。
这一个月来的奔波,更让他对命算之学产生了某种信仰,不再认为只是无稽之谈。
他和妻子的婚姻是绝对幸褔,对于他们的儿子,他当然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的,找到心中的命定恋人。如今听到儿子将孤独一人、终老一生,教他们夫妻俩怎么不难过,不伤心。
“大师,你……会不会看错了?”崔茵蔚抱持小小的希望问道。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人家边说边摇头。
“不会的,榛蓂不会孤独一人、终老一生的!”崔茵蔚坚持地说。她楚楚可怜地迎向老人家的目光,祈求道:“大师,我求求你再替榛蓂看一次,他不会孤老一生的,他会有爱他的妻子,尊敬他的儿女,绝对不会孤独终老的。”哽咽地说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是在说服眼前的老人家,还是说服她自己了。
“他……”老人家才想开口劝她,但看她一脸泪痕,于是又低头看向小婴儿的掌纹,想找出一项好消息,以安抚爱子心切的娇柔母亲。
突然,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是不可能的呀,刚刚他看的时候分明没有啊!他不可能会看错的。可是,眼前这掌纹又做何解释?小婴儿的姻缘线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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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烟袅袅,香气飘飘,如梦似幻的月老居的姻缘亭中正对生了两位神仙,其中一位身着白袍,白发苍苍,长须及胸,脸色红润;另一位则身穿黑衣,黑发黑髯,面目严峻。
这两仙手捧着天界中著名的香茗,就这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最后又望了下姻缘亭中能知古窥未的凡世镜,忍不住得意地,两仙狂笑了起来。
这位白发老翁正是素有月下老人之称的月老:黑髯者则更有来头了,正是掌握凡世人命生死的冥王老爷。月老收起得意的笑,又看了下凡世镜里鸡飞狗跳、鬼哭神号的景象,忍不住地,又狂笑了起来。
“我说冥王啊,你现在可相信我的眼光了吧。”月老边笑边说。
冥王笑着点头,十分满意地看着镜中惹起一片混乱的男主角。“月老,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可从没说过不相信你喔,我只说过要你好好找,可别挑颗烂芋头来充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