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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丰盛的晚餐后,蓝斯护送琉璃回房休息,然后,他回到他的房间。雅各和凡妮莎已在里头等他了。
蓝斯掩上书房的门,转向屋里的两人。
“说吧,你们想问什么?”点上一根烟后,蓝斯深陷入沙发冷漠地开口,脸上的表情转为阴暗,与晚餐时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只有离开琉璃后,他才会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检验报告现在雅各的手上。双手交抱的他倚着桃花心木书桌,沉默不语地盯着蓝斯,向来吊儿郎当的表情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犀利与凝肃。
锐利地望着自小一起长大的老友许久后,雅各将检验报告放在桌上,直视蓝斯眼底,低沉地道:“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
蓝斯依旧维持不动的坐姿,转为深蓝的眼眸看也不看检验报告一眼,弹了弹烟蒂后,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无澜:“既然你们已查到我曾在拍金斯纪念医院接受最精密的检查,那……相信你们也看得懂检验报告上的每一个字。”
“不,这不是真的!”听完蓝斯的话,雅各呆住了。
始终脸色苍白的凡妮莎忍不住尖叫:“我不相信!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检验错了!我不相信!不相信!蓝斯,”她狂乱地抓住他,如溺水的人紧抓住浮木般悲痛地道:“你告诉我——这全是他们弄错了,你一点事也没有,我求你告诉我!”
蓝斯一动也不动地直视前方,冰铸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突然,他轻推开激动的凡妮莎,走至书架前,轻按下一秘密按钮后,原木柱的夹层打开了……里头是一相当隐密的暗柜。
蓝斯由暗柜内又取出另一份文件,放到桌上,不带任何感情地道:
“这是圣约翰医院——也是全欧洲最大、最先进医院的检验报告,结果和柏金斯纪念医院给我的答案一样——突发性败血症,顶多拖半年。”
“不要——”凡妮莎紧捂起双耳尖叫:“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蓝斯,你跟我回荷兰去,”她死命地抓住他,“荷兰有很多优秀的医生,我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的,他们一定可以治好你。不然,我可以陪着你去美国,去世界各地求医,蓝斯……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
凡妮莎崩溃地抱住蓝斯,哭得柔肠寸断,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最残酷的事实。
蓝斯依旧一动也不动,狂乱哀痛的凡妮莎倚着他哭得声嘶力竭。他仿佛已是一尊毫无生命力的雕像……讳莫如深的冰眸眼底,压抑着最深沉的痛苦。
“莎!别这样,你冷静一点。”雅各走过来将几妮莎带走,让崩溃痛哭的她坐入椅内平复情绪……他明白这种失控的痛哭对蓝斯是多么痛苦的折磨。
雅各打开酒柜倒了两杯白兰地,递了一杯给蓝斯后,他举起酒杯一口饮尽,大手紧搭上蓝斯的肩头,默默传递亲兄弟级的浓烈情感。
好半晌,雅各才艰涩地开口:“没有任何办法了吗?现代的医 学如此进步,一定有药物可以控制的是不是?或者,直接动手术,不管手术成功率是多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撑过去。”
在雅各眼底,蓝所有最强烈的意志力及魄力,他相信他的兄弟一定可以打赢这一仗。
蓝斯摇摇头,暗哑地道:“没有办法动手术,也没任何可以控制的特效药。因为,医生根本检查不出病因,只知类似败血症,却无法对症下药。我……病发后我曾调查我的族谱,发现我有一位先祖也是死于相同的疾病,群医束手无策,从病发到逝世……半年!”
雅各英挺的脸上狠狠地掠过抽搐,像是被人迎面痛击般。
“蓝斯……”他无法再伪装平静,紧抓住老友的手。
“别说,”蓝所以手制止他,“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也十分明白你和凡妮莎对我的关心。但,雅各……”他逸出幽沉的叹息后艰涩地道:“现在的我,听不进去任何安慰的言语。请放心,不管我剩下多少日子,我都会勇敢地走完剩下的人生,目前我最担心的……是琉璃。
“琉璃?”雅各直视着蓝斯:“她是你的女朋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其实不用问雅各也十分明白,太明显了,由蓝斯对她的炽烈眼神,及不自觉流露的强烈保护欲与占有欲,任是呆子也明白。
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一瞬间蓝斯无法言语,只是默默地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这几个最甜蜜也最苦痛的字眼……女朋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琉璃……
脸色灰败地咬紧牙根。他可以接受命运,不怪上苍为何只给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也不怪上苍为何如此仓牢地夺走他的一切。但……他唯一无法向命运妥协的是——琉璃!
就在他由愤怒、不信、怨怼……而慢慢转为平静地接受命运,接受自己即将走到人生尽头时,为何出现了唐琉璃?为何在此时出现?
为何不让他了无牵挂地走?
为何出现唐琉璃?!
“不是。”蓝斯紧闭上双眼再缓缓地睁开,寒冷的冰眸似已坠入冰层底,不带任何情绪地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他绝不会让琉璃成为自己的女朋友,绝不!
“不是?”雅各怀疑地盯着蓝斯。
“不是。”蓝斯平静地重复,一字一句狠狠地敲痛自己的心:“她是我的客人,我和她在英国认识,因我的连累她受到枪伤,我将她带回绮依古堡治疗并静养。伤势痊愈后,我会派人送她回英国。”
“但——”雅各还想问什么。
“别问了,”蓝斯冷漠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魄。“就这样,如此而已。”他直直望人雅各的眼睛。
“我明白了……”雅各怔了半晌后,咽下唇边的话。“若需要我护送她回英国,尽管开口。”他不舍蓝斯的内心煎熬,但他亦明白这是蓝斯唯一能为琉璃做的。
“谢谢你。”蓝斯冰眸中首次出现温度,他重重地拍了雅各的肩,正色道:“有件事想请你和凡妮莎帮忙——关于我的病情,绝对不能让琉璃知道,一个字也不行。”
凡妮莎和雅各均瞪大双眼,神色凝重地望着蓝斯。
“我懂……”雅各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会守口如瓶,晚安,蓝斯,早点休息吧。”他拉起妹妹的手,打开书房的门往外走。
“晚安。”
门关上后,蓝斯两手紧紧地撑住书桌,以防自己倒下。书桌上有支拆信刀,他无意识地紧握住它,任拆信刀刺破自己的掌心,任鲜血汨汨而出……他却毫无知觉。
或者,他并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他必须以更大的痛楚来提醒自己,喝令自己……不准自己的灵魂再堕落下去!不准自己冉陷入欲言又止、扣人心弦的盈盈美眸中。
不准自己不顾一切地奔向琉璃的寝室!
方才,他送琉璃回房时,她的欲言又止,她眸中的寂寞与孤独 狠狠地揪痛他的心。他多想紧紧地拥她人怀,多渴望狂吻那颤抖 的红唇,多渴望寸步不离地守护她,守护她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时空……一辈子!
一辈子?呵……多可笑!
你行吗?蓝斯残酷地提醒自己,你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吗?你行吗?
如果不能永远呵护她,那他根本没有资格爱她!更别去招惹她。蓝斯冷峻地命令自己……他绝不会那么残酷地对待琉璃,绝不会让她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更不忍见她孤苦无依地独自走完人生。
掌心的血慢慢渗出滴落至桌面,染红了桌上素白的信笺,蓝斯慢慢地取出方绢,按住伤口。
“砰——”一声,书房的门又被用力撞开。
谁?雅各吗?
蓝斯疑惑地转过身子,只见哭成泪人的凡妮莎如箭般冲过来。
“凡妮莎?”蓝斯掩不住惊讶。
“蓝斯!”她泪流满面地扑过来:“你愿意娶我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你的妻子,你愿意娶我吗?我们马上回丹麦皇宫,请求女王陛下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也立刻发电报回荷兰,请父王和母后前来参加婚礼,蓝斯,我们马上结婚!”
“凡妮莎?”蓝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你疯了,你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我懂!我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更理智、更勇敢地面对自己。”凡妮莎含泪大喊:“蓝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别推说你不明白我这几年为何总是找借口来丹麦。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发狂地喜欢你。蓝斯,不要拒绝我。”凡妮莎双手紧紧攀住蓝斯颈项,疯狂地欲献上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