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生来就六亲缘薄,与你无关,再者,这些年来我过得很快乐,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你的话让我愧疚。”见她愈对这件事不在意,他就愈觉得对不起她。
“陆儿并无此意,若有冒犯步爷之处,还望步爷见谅。”她对他福了福身。
步无忌皱起眉,不满她道歉之举,“你我之间生疏了许多。”
听出他语气中的感叹,陆采衣胸中一动,“我们之间一直很生疏。”一直以来,她想对他避而远之,但他却不明所以的步步逼近,让她既抗拒着他,又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是的,你一直试图远离我。”
“我不想再忆起过往,而且当年你也说了,你不想再见到我,我只不过是照着你的意思做。”
“那日是我话说得太重。”
“人在气愤时,本来就会说出失去理智的话,我从没放在心上过。”
“我怎么觉得你是刻意讨好我?”见她闻言瞬间呆愣,步无忌将手负在身后,“有事直说,我不想看到你讨好我的模样。”那只会让他不快。
“我……想请你帮助陆府渡过难关。”
“凭什么?”
陆采衣咬着唇,说不出口。若她照爹的意思跟他说,抛开他的反应不谈,连她也会看不起自己。
步无忌看着她一会儿,又道:“还是你认为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拿这件事来要求我?”
陆采衣没有说话,咬着唇瓣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步无忌皱起层。若他再不说话,恐怕她那柔软的唇瓣会被她咬出血来。
“你清楚陆家的债务吗?知道你爹欠人多少银两?”
“我不知道。”
“这是我命葛镛查的。”他从桌上拿起一叠纸张,瞧见她脸上的疑问之色,他解释道:“自昨日陆老爷来访,我就有预感,你一定会来找我。”
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俊容让她心惊,他手上的纸张更让她慌乱、不安,明白那上头有着她不知道的一切。
深吸一口气,她伸出颤抖的手,接下那些纸张。当她看到一张又一张的纸上写着陆府这几年来所欠下的债务,整个人像是被重棍所击,打得她眼冒金星,脚步不稳的直往后退,要不是步无忌及时伸臂环住她的腰,她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无法像往日一样请步无忌自重,她整个脑子已被陆家的债务打击得无法思考,抬头望着他,她的小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纸张。
难怪爹会来求步无忌,就算有十个陆家,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她想不透,陆家怎么会毁败到这个地步?
“这是真的吗?”
“我想葛镛不至于骗我吧。”该死,她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让他看了好心疼。“你是陆老爷的女儿,应该了解令尊才是。”
陆采衣的身子又是一颤,就是因为了解,她才无法想像。“对不起。”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她只觉得对他满心歉意。
步无忌轻叹口气,“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错不在于你。”
陆采衣摇了摇头。她的请求太过为难,他要拒绝,她无话可说,只是,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口呢?
“步爷,我……”
瞧她吞吞吐吐,陷入天人交战的模样,他干脆替她作决定,“我步无忌的命应该值十万两,我答应你的要求。”
闻言,陆采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
“当然。”他收回搁在她纤腰上的大掌。“三天之内,我会将事情解决。”
“谢谢。”她红了睑,有些分不清是因为他的相助,还是因为被他抱了许久,她竟毫无所觉。
“你对我只有这句话要说?”步无忌幽深的黑眸掠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陆采衣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弃我爹于不顾。”
“所以,就算陆老爷早已与你斩断亲情,你还是顾念着他?”
“是。”
“那好,有件事请你记住,我这回出手帮忙是偿还你救我的恩情,但就只有这么一次。”
陆采衣心惊,“什么意思?”他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有什么事会发生。
“陆家就算过得了这关,也绝过不了下一关,而下一关,就算陆家倾家荡产,也无法免去陆老爷牢狱之灾。”
“是什么事这么严重?”
“数个月前,令尊看上了西村那块地,可是村民不愿卖,令尊为了能够顺利收购,竟然派人半夜纵火,逼得村民们不得不迁离,以低价将土地卖给令尊。”
陆采衣的脸色再次倏地变得苍白,“会让我爹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难道西村的地价值不凡?”
步无忌点头,“不错。令尊也不知从哪得来的藏宝图,指示大批的金银珠宝埋藏在西村地底下,结果发现,那里一个子儿也没有。”
抬起眼,陆采衣望着一脸淡漠的步无忌,“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步无忌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卷,“我请衙门誊了一份给我。”
陆采衣搁下手上的纸张,接过步无忌手上的案卷,愈看愈心惊,状纸上的
一字一句,皆是沉痛、悲愤的指控。
“那些村民筹了银子,请了城内的状师要控告令尊,而这件案子,我已请大人暂且压下。”
“你有办法解决吗?”陆采衣心乱如麻,无法思考,此刻她像是个溺水之人,而步无忌是救命的浮木。
“有。”
“那你可以再帮我爹一次吗?”
“这次又凭什么?”
“步爷,如果我求你呢?”
她清灵小脸上有着令人不忍拒绝的请求,令他的心不由得一揪。
唉,动了心、动了情后,她的一颦一笑牵住他的心,让他无法狠心无视于她脸上的哀伤。
“好,我可以出手相肋,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你和陆家真正的恩断义绝。”
陆采衣瞠目结舌,“为什么?”
步无忌看着她好一会儿,淡淡地道:“陆儿,就算我有金山银山,也无法让令尊挥霍无度,更何况,我不能因为陆家而毁了步家百年基业。”
她无语可反驳。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何况她本就没理由再要求他帮忙。
“好,我答应,不过,能否在三天后让我回陆府见我爹一面?”
“可以。”步无忌答得爽快,没有多所为难。他预计她回去后,只会让她对陆家更加心寒,而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
陆采衣并不知道步无忌所打的算盘,只要能够救陆家,就算是莫名其妙的要求,她也只能咬牙答应,再说,当年爹已和她斩断父女情缘,她早已不是陆家的人,回不回陆家对她而言也已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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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初亮,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一匹黑色骏马拉着一辆马车,往陆府的方向行驶。
坐在马车内的陆采衣,疲惫的小脸上掩不住焦急之情。
虽然步无忌答应三天内会解决陆家的债务,而她也相信他会遵守诺言,但是,没有亲自回家瞧瞧,她的心就犹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无法安稳。
而且,她此行也是要拜别爹亲,往后陆府要是再出什么纰漏,她已无法求步无忌,再也帮不上忙。
“陆姑娘,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停下来歇歇?”常儿在步无忌的坚持下,陪同陆采衣回陆府。
“不用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累罢了。”陆采衣勉强扯起一抹微笑。
常儿见她脸色苍白,正想再劝,马车已停了下来,传来车夫的声音。
“陆姑娘,到了。”
常儿掀开帘子,扶持着陆采衣下车。
这时候,陆府朱红的大门缓缓开启,守门家丁见是大小姐,连忙弯身请她入府。
陆采衣快步走进家门,还未走进大厅,李叔便迎面而来。她停下脚步,还来不及唤声李叔,二娘何氏的怒斥声由远而近传来。
“你这个贱丫头,还回来做什么?”
陆采衣愣了愣,掀唇末语,只见爹和二娘铁青着脸快步朝她走来,让她心一惊。难道步无忌反悔不帮忙?
“爹,二娘,家中的债务还未解决吗?”
“步爷是什么人,十万两对步家而言是九牛一毛,昨儿个全解决了。”何氏冷哼一声。
陆采衣吁了口气,只是,步无忌虽富可敌国,但二娘不应该对此视为理所当然。
“二娘,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步爷也没有非出手帮忙的必要啊。”
闻言,何氏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晚辈竟敢顶嘴。哼!要不是她女儿不争气,跟别的男人私奔,让她没了步无忌这个靠山,哪沦得到陆采衣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老爷,你瞧瞧这个不肖女,早跟你说了,这个丫头心不向着我们,你才要她向步爷开个口,她就要和你斩断父女亲情。”
陆采衣愣了愣,好半晌才从父亲苛责的严厉目光中回过神来,“爹,我……”
“你还想辩解什么?”陆老爷打断她的话。“敢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哼,你好大的胆子!当初你娘走的时候,真该拉着你陪葬,省得这时候让我心烦。”一想到步无忌对他撂下的威胁他就气怒,但又碍于债务无力偿还,只好答应步无忌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