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公平啊!天生就是有人显眼,而有些人偏生就是不讨喜,例如她自己。可偏偏,她却喜欢上这样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蓦地,白水嫣觉得自己有些大胆,尤其是在他维护她时,是那般理所当然,并且毫不犹豫,说心底没半点情绪,那是骗人的。
端着两份烧饼、豆浆走来,裴烨排了好长的人龙,总算是可以好好大快朵颐一番,早膳他们都没吃,为的就是特意品尝这城内出了名的烧饼。
“快,趁热吃。”裴烨一落坐,就将烧饼和豆浆端在她面前。
白水嫣颔首,听话的拿起烧饼咬了一口。
“好吃吗?”坐在她对桌的裴烨,笑着间她。
“嗯。”她低垂着头,轻轻点着。
“再尝尝这豆浆,包准你喜欢。”他拿起汤匙塞进她手里,期待她会喜爱。
见她将东西吃得小心又秀气,裴烨意识到她真是个女孩儿,无论是言行举止,早就没以前儿时稚气未脱,又粗里粗气的率性。
他拿起烧饼啃着,目光却追着她,没发现自己似乎被她所吸引。
白水嫣抬起头来,望见他脸上的伤。“烨哥哥……对不住,我害你……”
他摸摸脸上的伤,无所谓的笑笑。“不碍事,又没怎样。”
“若非我粗心,你也无须受这……”
“白丫头,从前你保护我,现在换我回报些,行不行?”
白水嫣睁着骨碌大眼,无言地望着他,眉目间流转的光彩,全是爱慕的情感。
“我知道你担心我,回头我找崔发拿药,他是府里的大夫,医术很厉害的。”说到这里,他探手拨开她额上的浏海,瞧着那缠上白布的伤口。“明天我找他为你换药,今天伤口还疼吗?”
“不……不会。”他的触碰,每一回都令她感到心跳急速,奸像擂鼓一般,震荡着她的身躯。
“那我放心了。”揉揉她的发,裴烨说得很温柔。
白水嫣涨红着脸,低头猛啃着烧饼,浑身热得像是被火包围,而裴烨没见到她的紧张,当她唇边留下烧饼上的芝麻时,他为她揩掉,又让白水嫣手足无措。
他是呵护她的,就像当年那样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着。而今,他无意间又做得更多,而且每个透露出的举动,让白水嫣又窝心,却又困扰。
到底他当她是当年的白丫头,还是现在药罐子的白水嫣?当她是妹妹般疼爱,还是当成心爱的女人宠爱?
只要他一轻轻触碰着她,白水嫣心头就会浮现这问题。然后,就会陷落在困住自我的迷思里。
她想要坦率地告诉他,她是眷恋着他、爱慕着他,却也怕到头来终究仅是一场空,要是梦醒了?那站在他身旁的她,还能承受多久?
“吃快些,我好带你去看戏,要是错过开场戏,那可就不好了。”裴烨咕噜咕噜将豆浆喝下,烧饼没几口就吃光,比起她细嚼慢咽,他吃相可不秀气,阳刚味十足。
“我吃不下。”烧饼才啃一半,又灌了半碗豆浆,白水嫣觉得自己肚子胀得受不了。
“你喔,食量小得像只鸟,难怪骨瘦如柴。”裴烨嘴里念着,还是将她的烧饼拿来咬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我茶毒你,不给你吃东西。”
他的话有抱怨的意味,但听来却很温暖,让白水嫣嘴角不自觉扬起来。
这是裴烨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甜美可人,更没有初次见面时的阴沉可怕,就像是寻常的女孩一样……
不!她比一般女人还多几分脱俗的清灵,单纯却又纯粹,像未经雕琢的宝石。让裴烨看傻了。
“烨哥哥?”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白水嫣感到怪异。“我脸上怎么了?”
猛地回神,裴烨刹那间心口跳得飞快,后脑微微晕眩。
“没、没有!”
“那你做啥直盯着我?”白水嫣顺口一问,事后才感到不妥。
“因为我觉得你笑起来,很漂亮。”
第8章(1)
时辰已近傍晚,天边彩霞被乌云吞噬,逐渐失去光彩。
“瑜珠坊”内,仅剩零星的客人挑选着中意的首饰,今日生意算是比往常还好上一成左右。
早上出门,直到现在才进坊内的裴烨,脸上挂着笑意,手里牵着白水嫣,两人戏看完,还到街市逛了几圈,度过悠哉又愉快的一日。
江湖坐在柜台里敲着算盘,粗犷的黑脸微微扭曲,表情很是痛苦。一不留心,手里还拨错珠子,烦得他用力合上帐本,不愿再算帐。
头一抬,见到裴烨和白水嫣,江湖赶紧离开柜台迎上前去。“三当家,您总算回来了。”
“你怎么冒冒失失的?”
“白姑娘的父母来了!”江湖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早就盼望他们俩早早归来。
“人呢?”裴烨大感意外,没想过他们两老也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小的把他们安顿在后院,先让人打理一间客房给两位客人歇歇腿,他们方才还拉着我问您到底何时回来?”江湖皱起眉,那两位老人家也真是怪,急吼吼地真不知在着急些什么?
“他们到城内多久了?”
“等了你和白姑娘一个时辰之久。”
“该死,我现在就进去,你吩咐厨娘今晚准备得丰盛点,我要招待客人。”裴烨回头拉着白水嫣,直奔进后院。
被人莫名牵着跑的白水嫣,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烨哥哥,你怎么了?”他的表情也真是着急,与平日的稳重模样有些下同。
“你父母来城里了。”何时不挑,偏选中他带她出门玩的时候。让长辈久候多时,裴烨不认为这样妥当。
“我爹娘?”白水嫣也感到意外。“好端端的,他们怎会来这里?”京城离舅舅家的路程,远得让她这个年轻人都吃不清,更何况是上年纪的老人家?
“他们有捎信给你吗?”裴烨急着穿越回廊,带她走过流水小桥、绿水池塘,两人脚步飞快,而白水嫣也几乎是被他给拖着跑。
“没有,没人通知我。”就连她也不明白,父母不远千里来京城的原因。
“还是……他们想看你在这儿过得如何?”
他话一脱口,白水嫣怔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若不是之前来时路途太过坎坷,她压根忘了临行前母亲交代她的事。
白水嫣退缩了脚步,抽回自己的手。“我……”
他不明白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们还是……我想由我去见父母就行,别号不是才刚开张,你要不要去瞧瞧江味顾得怎样?或许他希望有人帮他的忙。”
“但我总得跟世伯和伯母打声招呼,好好招待他们。”
“可是我……”不等白水嫣把话说完,裴烨又继续拉着她,一路往前走去。
尖瘦的小脸垮了下来,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看来,她的好日子还真是短暂。
*
“丫头,真是你啊!”一位年纪约莫五十的妇人,一见到白水嫣,激动得好似快要哭出来。
偌大厅堂内,裴烨看着多年不见的长辈,早已略显老态,不似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更见到白水嫣看见思念已久的双亲,两眼都泛红了。
“我的宝贝女儿,爹爹好想你啊!几日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消瘦?”白崇渊抱着女儿,又搂又亲,完全不像是一般严父。
裴烨看着两个老人家情绪高昂得快要满出胸口,反观白水嫣的表情,冷漠得毫无生气,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捡回去白府当养女。
“爹,你口水沾到我的脸了。”白水嫣早已是习以为常,顺手抹掉脸上爹爹那多余热情所留下的“赠礼”。
白夫人拍拍女儿尖瘦的脸蛋,又想哭又想笑,表情实在滑稽。“你爹爹这阵子没见到你,想你想疯了!你瞧,你爹都老了好几岁,成天吆喝着说要来找你。”
白水嫣望着父亲,那眼神摆明怀疑自己母亲所说的话。
明明爹爹的脸比之前搬进舅舅家还要圆润许多,就连她也眫了一圈,可见得舅舅、舅母待他们很好,而且好得超乎自己所想像。
回想当初白家落入窘境时,爹娘一度辛苦奔波,顿时花白了发、衰老了容颜,消极、颓靡到终日以泪洗面。
如今他们笑逐颜开,身体硬朗强健,日子虽不比当初凡事有人侍候来得稳当妥贴,可是能够吃饱、穿暖,倒也不算坏。
“女儿啊,这段时日委屈你了,以后爹娘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吃苦。”抱着从小捧在掌心里的明珠,要白崇渊割舍下这个女儿,是比死还要困难。
“爹,您别这么说,女儿在这儿好得很,烨哥哥待我很好。”
经白水嫣提起,白崇渊和妻子才拉回思绪,见离自己五步之遥的年轻男子,俊逸潇洒的样子,不由得将视线多逗留一会儿。
“世伯、伯母!侄儿裴烨在此向你们请安,先前让两位长辈久候,恕侄儿招待不周。”裴烨拱手作揖,话说得恭谨又极富条理,而且不急不躁,态度沉稳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