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愤过了头,她索性豁出去了,下巴一抬,不爽的瞪著他。“我有说错吗?你这个家伙根本留──”
半开的门外有了动静。
书眉陡然一愣,千万个念头像洪水一样,汹涌澎湃的涌入脑中,她念头一转,决定让这可恶的男人吃点苦头,娇容上怒气尽失,像变魔术似的,立刻变得和颜悦色。
“我是说,你不能每次都这么心急,提枪就要上马。”她低垂著脸儿循循善诱。这么一低头,视线就不小心正对上他那蓄势待发的的“枪”,她脸儿一红,连忙转开视线。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拧起眉头。
每次?!
她轻揪著领口,用含羞带怯的语气继续胡说八道。
“女孩子啊,是要细心呵护的,你总要对我温柔些嘛!”她轻声细语的说道,滴溜溜的眼儿,不时越过他的肩头,瞄向门口,彷佛那儿有观众群聚,正在欣赏她的演出。
他瞬间变得全身僵硬,意识到她在搞什么鬼,他眯起眼睛,很缓慢、很缓慢的回头。
果然,门口早已挤满不速之客,全都瞪大眼睛,像在看戏似的,津津有味的欣赏著他们的“实况演出”。
第七章
室内弥漫著一股不自然的寂静。
门口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个人全都伸长脖子,艰难的挪动身子,想在狭窄的空间里,抢到最佳的“观赏位置”。挤在最前头的,是穿著休闲服的阿嘉,他手上挂著塑胶袋,掌中则握著数位摄影机,忠实的纪录著眼前的一切。
“唉啊!”直到这时候,书眉才发出一声轻呼,像是现在才发现门口有人,娇羞不已躲进棉被里,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能勾起旁人的无限遐想。
嘿嘿,她就是要让人误会,害得张彻一百口莫辩!
她一个清清白白、形象良好的姑娘家,被他拉到床上来,光是应付那些长辈们的询问,就足够让他头痛了,要是她再推波助澜,胡诌几句,非把他烦得举手投降不可。
“呃,别管我们,你们慢慢忙、慢慢忙──”柯秀娟率先回过神来,双手乱摇,还想把左邻右舍们全挤出去,心里则是赞叹著月下老人的灵验。
啊,去求月老果然是对的!才没过多少日子,事情就有了转机,瞧那对年轻人在床上搂抱得像麻花卷似的,要是再慢几分钟进来,说不定就──
话说回来,这月下老人也太偷懒了些,这条红线顺手一牵,可是把她儿子、女儿的事一并解决了啊!
这群邻居们,原本是登门来吃寿宴的,哪里知道竟会撞见这精彩绝伦的一幕。
虽说,他们初来乍到,没能瞧见多少细节,但是从刚刚书眉的软言娇语,他们总也听出一些端倪,猜测出这对年轻男女,是趁著家里没人,窝在房间里做些什么“好事”。
“啧啧,阿一啊,你不能太心急啊!”张振摇头叹息,没想到儿子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鲁男子。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都──”
“先上车后补票?”阿嘉插嘴,不当一回事的耸耸肩。“时代进步了嘛!这是现在的潮流,哪对情人不是还没进礼堂,就先──”
话还没说完,好几颗爆栗子同时在他脑袋上炸开,敲得他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直嚷疼。
“你这个浑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是啊,再敢胡说,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阿嘉嘟嘟囔囔的捂著头上的肿包,缩到角落去啜泣,心里有怨难言。
呜呜,要是不赞同就算了,为啥要动手打人呢?他又没做坏事,刚刚做了坏事的人,还坐在床头呢,这些偏心的长辈们,怎么不去责问厂长?
惨遭小女子陷害的张彻一,怒目横眉的瞪著蜷在棉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书眉,恶狠狠的赏给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全部出去。”他咬牙切齿的下达逐客令,非要努力克制,才能把那个“滚”字消音,没当著长辈们的面吼出来。
书眉无辜的眨眨眼,丝毫不知反省的对他微笑。
“我们这就出去,你们慢慢来啊,干万不要急,等会儿有空闲时,记得到客厅来,大伙儿才好一起商量日期。”欧阳家的太大笑得合不拢嘴,顺便挺耸肩膀,把探头张望的丈夫往门外挤。
“是啊是啊,咱们先翻翻黄历吧!”柯秀娟猛点头。
“你家黄历放在哪里?”文具行的老板娘问道。
“我去找。”林嫂自告奋勇,咚咚咚的跑去翻箱倒柜。
“不用了,我这儿就有了。”凌梁月娥出声制止,从皮包里摸出一本从不离身的黄历。“嗯,我看看,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
她是镇上的媒人,长年来为镇上男女的婚姻大事而努力,家里堆著厚厚的资料,里头全是方圆百里之内,所有未婚男女的资料。她注意张彻一很久了,只是介绍过几次,女方全都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婉拒。
唉,这个男人模样称头、事业得意,但是那脾气实在让人不敢领教,所以才会独身至今,迟迟没有步入结婚礼堂。现在好啦,既然逮著两人在床上乱滚,她这个媒人当然不肯错过良机,热切的开始盘算,决心要赚下这份红包,把小俩口送做堆。
小镇上纯朴得很,虽然时代进步了,但是传统观念仍旧保守。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试了“货”,当然就要负责的买回家啊!
再说,这对男女,以往是大哥哥跟个稚龄的小妹妹,过了十五年后,成了大男人跟个美貌的小女人,不论怎么看,都匹配极了。
埋在被窝里偷笑的书眉,没有意识到,婆婆妈妈们,已经启动了无可比拟的行动力,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人送做堆。她一脸疑惑,慢慢探出脑袋,眨著眼儿左看看、右看看。
“为什么要翻黄历?”她很有求知精神的发问。
“唉啊!”凌梁月娥挥挥手,理解的笑著。“阿姨都知道,你是女孩子嘛,脸皮薄了一些,提到这事,难免觉得不好意思。乖,别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嫁?”她一头雾水,恶整张彻一的兴致被暂时打断。
“是啊,你们都在床上滚过了,难道还不想结婚吗?”媒人频频摇头。“你可别学那些美国人,玩什么不婚主义。”
书眉立刻从棉被里坐起来,没想到玩笑开过了头,意外的擦枪走火,恶整张彻一不成,倒是被热心过头的长辈们扯到婚姻大事上头来了。
“呃,那个──”她硬著头皮开口,思索著该怎么解释,才可以拨乱反正,告诉他们,整桩事情只是她小小的恶作剧。
“嗯?”阿嘉凑上前来,镜头正对著她的脸儿,给她一个大特写。“书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以媲美专业狗仔队的精神,贴身访问当事人。
镜头里的小脸,先是一声不吭的看著他,接著,滴溜溜的眼儿往旁边瞄去,观察张彻一的表情。
阿嘉跟著转移镜头。
“厂长,恭喜你就要跟书眉结婚了。”他抢先道贺,镜头凑近那张愠怒的俊脸。“咦,厂长,你不高兴吗?”
张彻一的回答,是一记强而有力的铁拳。
砰!
阿嘉哀嚎一声,连人带摄影机,被打得飞离床边。他像个破布偶似的,飞越大半个房间,轰然击中墙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滑落,软趴趴的在地上瘫成一团。
解决完那个烦人的家伙后,张彻一转过头,准备开始料理身旁的小女人。他伸出双手,钳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
“说!”
“啊,请别这么粗鲁。”她轻声提醒,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他那恼怒的神色,让她突然间改变主意,决定顺水推舟,也跟著大伙儿瞎起哄。“你不愿意吗?”她楚楚可怜的问,甚至还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滴。
“纪书眉,不要再演戏了!”他沉声警告,声音冷得像冰块,下颚也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碎裂。
现场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
所有人都瞪著他,活像他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责备的眼光有如冷箭,嗖嗖嗖的射来,想让他这个“负心汉”万箭穿心。
“原来,你根本不想跟我结婚。那么,你先前在我耳边说的那些,都只是欺骗我的谎话吗?”她演得不亦乐乎,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确定这些话能够有效的激怒他,心中暗爽得快要内伤,表面上看来却还是梨花带雨的泪容。
这个狡诈的小女人!
张彻一深吸一口气,肌肉紧绷,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咯滋咯滋”,那种既似骨骼交错,又似咬牙切齿的响声。
“你──”
眼看他即将翻脸,她先下手为强,哀泣一声,戏剧感十足的趴在枕头上。
“呜呜,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负责任,我也不会怪你。”她泪湿枕席,像个悲惨的怨妇,哭得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