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瞧她搀宫残月搀得危危颤颤,一副快支撑不住的反应,王旭叹了口气,拿她没辙地走过去帮忙。
“我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一边将宫残月手臂扛上肩头,王旭一边说道。
天音一脸笃定地说:“你放心,若将来真出了什么差错,我绝不推诿。”
送走王旭,天音马上转回客房着手照顾宫残月。她先喂了他一杯温水,然后才进她房间取来宫残月先前穿来的衣裳。
昨晚帮他缝改衣服时,她也动手帮他把衣服前面的裂痕补了一下,看起来虽然不甚美观,但总比任他穿着汗湿的衣裳睡觉好些。
“我要帮你换件衣裳,所以得先搀你坐起——”
这回宫残月倒是没其他意见,乖乖照着天音的指示抬手举脚,只是当她拿着温热的布巾敷在他手脚四肢,宫残月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倏地张开双眼看她。
天音微微一笑。“是你胸上的伤口还不能碰水,我只好让你手脚泡泡热水,这样活络活络筋骨,赶明儿个你烧应当就能退了。”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望着天音忙碌的身影,宫残月突然开口说话。“所有人看见我,反应都跟刚才那名男子一样。”
一想起王旭的举止反应,天音不禁愧疚地摇摇头。“王大哥他刚才的反应的确过分了些,我代他跟你说对不起。”
“他是正常,你才是反常。”宫残月深深地看了天音一眼。“一般人见到我,全都是排斥害怕,唯独你敢亲近我。”
天音一愣。“我不是唯一的吧,至少应该还有你爹跟你娘。”
宫残月摇头。“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娘,至于我爹……至少在我在家的那段时间,他也从没看着我笑过一回。”
深深埋藏在宫残月眼中的那抹失落,引出了天音满腔的疼惜,她忍不住想伸手碰碰他,可手方抬起,宫残月却敏感地将身子侧了一侧,摆明就是不想接受她的抚慰。
“别同情我。”他瞪她一眼提醒。
天音瞧一瞧他,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两人沉默地望着底下被他弄污的热水,天音正苦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排解屋里的沉闷气氛,刚好,外头传来敲门声。
“天音,你人还在里头么?”
是王旭!两人目光一同调向前厅,天音比比门外,示意她暂且离开一会儿。“你休息吧!”
疲累外加受伤,天音还未迎进王旭,体力不济的宫残月早已昏沉沈地张不开眼睛。
“我刚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你的伤口,怎么样,包扎好了没有?”
她受伤了?!
王旭的话一钻进宫残月耳朵,只见他眼皮一颤,勉力想张开沉重的眼皮,想继续撑着把他俩对话听完,怎知下一瞬间,一阵昏眩突然席卷了他全部的神智。
“该死的!”
嘴中喃喃吐出这三字怒骂之后,宫残月终于不敌睡神的魔力,颓然睡去。
宫残月这一睡,足足睡掉了一天一夜。
不用躲躲藏藏地跑去山洞照顾他,的确给天音更多时间做更多的事情。除了按时喂他喝药,照顾他胸上的伤口之外,她还跑到林里采了不少药草,更拨空又帮他缝了件袍子。这会儿,天音正在昏黄的烛光下缝纳鞋底,再几针就可以大功告成,可是——
“啊……”天音难掩疲态地打了个呵欠,发觉眼皮子实在已经强撑不住。她摇摇头,动了下身子,然后把未完成的鞋子往针线篮子一搁。
入睡之前,她还先走到宫残月睡卧的房间探视他情况,确定他脸色正常,呼吸平稳后,这才吹熄了几上的蜡烛,转而走进她的卧房,宽衣上床。
黑夜极静,除了间歇响起的虫儿鸣声,再来就是夜枭“呜呜”地低叫。突然之间,宫残月像是被吵醒了般,闭合的眼睛蓦地张开。
跨下床,凭着极佳的夜视能力,宫残月悄然无声地跨出房间门。饥肠辘辘的他在厨房灶上发现一碗粥,也不怕烫,他仰头咕噜一口咽下。
抹抹嘴角残渍,宫残月转出厨房,来到屋里唯一一扇木门前。门没上闩,宫残月手一推人即进到天音闺房里边,俯低头瞪视她唇畔的那抹浅笑,宫残月忍不住伸出手去,以指轻轻挲着她柔嫩的脸庞。
好软!
指间传来的触感令宫残月爱不释手,只是挲了两回后,他突然想起上回他才不过磨了两下,天音的脸庞便红了半边的情状,他赶忙抽手探视,一确定他没再弄伤了她,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坦白说,她还真是漂亮。
宫残月稀罕地瞧着眼前睡颜,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么、这么小的一个身体,竟能够驯服他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自幼时起便被人强行灌输的“恶鬼”名号,让宫残月忘记了自个儿也是个会哭会笑的人身肉体,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个人,周遭人也不曾把他视为人,直到遇上天音。
眼下情状,大概就是王旭最最挂虑的时刻——身体复原了的宫残月,趁夜深人静潜入天音闺房,表情高深莫测,似乎是想图谋不轨……但错了,此时正蹲在天音床边的他,脑中全无一丝邪恶企图。能够蹲在旁边观看她睡颜,嗅闻她身上香气,他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
蓦地,他抬起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
有个奇怪的刮搔声!
正打算出门探视,但原本熟睡的天音却像被惊醒似地坐起身来,吓得宫残月突地又蹲低身子。
“阿狼,是你么?”
回应天音呼唤的,是一声兽类撒娇的低哼。宫残月惊讶地看着天音爬下床铺,睡眼惺忪地摸索走出房间,不久之后,只见她带着一头有着冰蓝色眼瞳的野狼,脚步踉跄地蹭回房间里.
“下回要来找我,记得要早一点,你这样太晚了……”嘴巴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语句,天音仰头又睡倒在床上。
房间里只剩下野狼与宫残月四目相对,一人一兽好似在用眼神探查对方底细,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对方不放。
突然野狼喉间发出呜嚎声。
“嘘!你小声一点,我刚忘了告诉你,里头房间里有病人,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知不知道?”
睡迷糊的天音用着跟人说话的语气交代着野狼,只见野狼闷哼一声,蓦地收起全身气焰,乖顺地走来天音床边卧下。
天音转身在野狼头上拍拍,边打呵欠边看着它微笑。“知道么?你刚的表情跟那位公子好像噢……”
谁跟它(他)像了?!
一黑一蓝的眼眸在黑暗中相互瞪视对方,宫残月不屑地一哼气,没想到野狼竟也跟他一样,从鼻里发出不屑的闷哼。
这只臭狼,竟然瞧不起他!宫残月恨恨地朝它一指。可是野狼眼皮子却眨也不眨的,睡在天音床边,好像是藉机在跟宫残月炫耀,它与天音的交情匪浅。
好样的!宫残月倏地从暗处站起身来,他原先还在考虑该不该当夜离开,但这只狼的加入,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走,也要等明早跟这只臭狼斗过一场再说。
第3章(1)
“啊,你醒了!”
南下床,天音便见到昏睡一日夜的宫残月精神奕奕地坐在桌边等待。她走到他身边瞧瞧他脸色表情,很开心地发现他身体己无大碍。“肚子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早膳。”
方转身,天音突然发现一早便不见踪影的阿狼,这会儿竟慢条斯理地跨进门里,然后它身上银毛还黏了不少草屑与灰泥。“你怎么回事?怎么搞得全身脏兮兮的?”
宫残月瞥了天音一眼,语气淡淡地道:“我曾听过更多不好听的别称,我家乡的人都叫我‘恶鬼修罗’。”
天音一愣,她几乎可以想象他故乡的人,会用着多恶劣的语气与表情,对他唤出那四个字。
“我不要这么叫你。”天音突然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宫残月瞅着天音,卧在椅子边的野狼也同样望着她。半晌,才见宫残月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碗与筷,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宫残月。”
这名字,自他离家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过了。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早忘了自己叫啥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天音凑近脸,在宫残月耳边低声说道:“我叫天音——唐天音。不过因为我爹的缘故,他刻意把唐这个姓氏隐去,所以外头人只知道我叫天音,不知道我的全名。”
宫残月皱眉。“为什么要告诉我?”
天音甜甜一笑。“因为你让我唤你宫残月啊。”
宫残月难以正视天音的笑脸,只好匆匆转开头去。他没想到听她唤出自己名字之后,竟会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早膳过后,天音走到宫残月房间要帮他更换伤口的绑带,这时王旭竟在上工之前跑来敲门。
进门后,王旭看着天音一脸关切的模样,不由得妒意大发。
趁天音进厨房烧水,王旭尾随在她身后嘀咕道:“既然他烧都退了,应该可以让他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