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压根不该有人下车。”眼珠转了转,武铁飞冷笑,“广林站十五年前就闭站了。”
“什么!”众人嘴里发出的是异口同声的惊讶!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大仔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有些不安的动着自己的脚,视线时不时的向自己的脚下看去。
“我十七年前是广林站的车站员警。”
“啊?”这一次惊讶的却是耿小梅。
“十七年前广林站发生了一起大事故,那之后那条线路就老出事,再后来就闭站了。”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着,武铁飞细长的眼睛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这几个人都有古怪的地方。
员警的直觉,武铁飞从一开始就无法不注意到。
先是那个严守春,其实不只是不知道车站名称这一点让人起疑,还有就是他的衣着,武铁飞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他喜欢透过对方衣着上的细节,来猜测对方的生活习惯。
比如一个人的裤兜如果磨损严重,代表他有揣兜的习惯,或者说明那是那个人习惯性放置常用物品的地方,如果对方是犯人,他就要小心对方从那个口袋里掏出枪来。
同理可得,如果一个人的裤子裤脚磨损很严重,那是裤长超过主人腿长,裤脚长期着地磨损的表现,可是当严守春站起来的时候,武铁飞却注意到他穿的裤子很合适,裤脚非但没有着地,如果坐下来的时候,裤腿甚至还会稍嫌短小。
有磨损就说明经常穿,可是磨损条件不符合却只能说明……那不是他的制服?
其次是郭小琳,作为一名乘客,她的热络有点不自然,她久去未归的同伴也不自然,而且……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那件小事情却让武铁飞觉得不自然,那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为了方便等候的人知道厕所内有没有人,火车上的厕所和外面的厕所一样,进入的人只要一上锁,外面的锁就会变成红色,
可是郭小琳却在没有人的厕所门前等了半天,然后去了旁边一间厕所。
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武铁飞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越发可疑,事后武铁飞甚至还亲自去了厕所一趟,心里越发的感到异常。
因为他在厕所里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他进入厕所是在耿小梅使用后,耿小梅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实际上也可能就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武铁飞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她,而是始于他问严守春那个车站的问题时,他发现所有人里面只有耿小梅的神色变了变。
她知道那个车站的事情!
这是武铁飞看到她表情后的第一个想法。明明知道却不说,还有她的那个孩子以及随身片刻不离的包……
武铁飞甚至怀疑过,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炸弹!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近年来恐怖主义猖獗,前段时间,还曾发生过夫妻不惜牺牲自己的婴儿,充当人体炸弹登上飞机的骇人新闻。
厕所里发现的东西让武铁飞更加困惑——他发现了焚烧的痕迹。
武铁飞试图收集了一些纸炭的碎屑,然后失望的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字迹。虽然没有字迹可以为耿小梅的古怪行径作证,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拎着包上厕所,焚烧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然后是那个叫做大仔的年轻人。
他是这节车厢里面唯一没有车票的人,也是最早向四人搭讪的人,更是最早询问几人名字的人,还是几个人当中唯一没有说出自己全名的人。
虽然另外一名少年也没有说,不过由于他的明显拒绝,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也是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这点就很可疑,按照以往经验,这是很多诈骗犯的手法。
最后就是刚才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想到这儿,武铁飞看了眼坐在自己隔壁位置的少年,他看上去和大仔差不多年纪,长相出色,性格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戳穿了自己的员警身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点泄漏了身分,不过这充分说明了这位少年的观察力不容小觑。还有就是他的同伴。
武铁飞忽然想起了一开始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少年的同伴。那个人在开车出去没多久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可是身为对方的同伴,这个少年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看到严守春拿着自己同伴的票,坐了自己同伴的位置也不惊讶……
很怪。
还有就是他告诉自己,关于十七年前那个被削掉脑袋的列车长的事情,他说是车上的乘务员告诉他的,可是……
实际上知道当年那场意外造成惨剧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那名列车长是整个头颅被削掉,所以哪怕是处理他遗体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这名少年却说出了对方清晰的体貌特征。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他说得太过详细,以至于武铁飞当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诡异的错觉——那个被削掉头的老人正站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间,这间车厢陷入了开车以来最沉默的死寂。
“你也很可疑!”打破这片死寂的却是大仔。
“你说你十七年前,是那个什么广林站的车站员警吧?你一开始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也是什么员警吧?还有……小梅阿姨也说过十七年来一直乘坐这班火车,这种时间是不是太巧合啦?”
大仔的话让武铁飞的眉头皱了皱,视线转向耿小梅。十七年?这……
第九章 地狱的摇篮曲
视线勉强射入镜中,看着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现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
严守春听着众人的交谈,当听到郭小琳说自己奇怪,而武铁飞居然也附和的时候,大滴的冷汗从他的后背上冒出来。
他盯着前方椅套垂下来的部分,不是他想盯着,其实他眼前除了那两双脚,也看不到其他什么。他现在正蜷缩在座位下面,大仔、耿小梅以及郭小琳所坐的座位底下。
这里是旧式的火车硬座车厢,座位的摆放分为“正对”和“背靠”两种。
大仔、耿小梅的座位和武铁飞与自己的座位,是“正对”的关系,两组座位间设置了小小的置物架;而耿小梅与大仔和郭小琳与林丛的座位,却是背靠背的关系,这样一来,两组“背靠背”的座位下方,就有不小的空间。
单靠头顶的行李置放架是不够的,所以火车座椅下方的空间自然不能浪费,很多人将放不下的行李推到座位底下,像耿小梅和郭小琳这样身高不够的女性,尤其喜欢如此,看准了这点,严守春作出了趁她们没回来,躲到座椅下的决定。
他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这种旧式硬座又够宽大,加上两个女人的行李都不算大,挤一挤还是能缩在里面的。严守春吞着口水,准备伺机掏向耿小梅的包。
他受不了了,无边无际的联想让他越来越恐慌,可是又没有好的办法让耿小梅离开她的包。
偏偏她越是包不离身,越是让严守春觉得她的包里,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不得已,严守春作了这个决定。不过在自己怀疑他们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怀疑,这点是严守春始料未及的。
不过……他们的怀疑其实是对的。蜷缩着的男人心里怦怦跳着,一时不敢动作。
他不是“严守春”。
他真正的名字是陶大海,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却想不劳而获发点小财的无业游民而已,这个时候朋友介绍了一种新的赚钱方法:假扮火车上的乘务员。
没有买票需要上车补票的人挺多的,如果能把这些票钱全部敛到手,其实也是不错的生意。
花了比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小的钱,买了一套旧制服和打票机,陶大海想办法混上了车,做过这种事的朋友告诉他,最好混的是晚上的车,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晚上的乘务员也都比较会偷懒,自己大可在那段时间晃来晃去帮他们买票。
票钱嘛……就当是自己辛苦夜班的工钱了。
他很幸运,前后做过四、五趟这样的生意,并没有露出马脚,虽然好几次卖票过程中碰到了真正的乘务员,差点曝光,可是每次还真是“差点”曝光,并没有被抓到。
这次在火车上一开始就不顺,先是这个十五车厢的问题,然后又是碰到了强要逞英雄的员警,对方找他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这回完蛋了,不过非常幸运的,那时候时间接近停站,乘务员休息室没有人在,找到借口离开的陶大海,乐得继续假装。
每次都觉得自己未免太幸运了点吧,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