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 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
“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