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甄诸戈!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你了!”
一个跺脚跑开,一个急急追去,意外地为诸多观星客制造了一段笑闹剧。
范橙橙也跟着众人笑,开心地笑了。
却在她将视线由天际调回时,这才发现方才那女生口中,斯斯文文牵着女朋友的帅哥,指的居然是她身边的韩超凡!
也不知是在何时发生的,他不自觉地走近了她,而且还伸手握住了她,似乎想藉此将他的感动源源不绝地传达给她。
而她也肯定是让那乍然见着流星雨的疯狂喜悦给埋没,竟也无知觉地由着他越了界。
无知觉时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该用力甩脱,将他推得远远地,再乘机羞辱上两句,也算是顺带报报当年的仇了。
更何况她的小手从没让爸爸以外的男生碰过的。
小妹说她交过了三百五十八个男友或许夸张,但真实数字怕也相距不远,可她还真的从没让那些臭男生碰过她的手。
她甚至能够接受西洋式的吻颊礼仪,却是将牵手视作了禁忌。
她痛恨男生,认定他们花心滥情,心思龌龊,逗逗玩玩只是为了想见他们因为得不到她而痛苦,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那些脏手碰到她干净尊贵的小手?
所以她是应该立刻甩开他的,她的大脑也下达了指令,只是……
只是她的小手硬是违抗了军令,像是只贪恋着温暖的小猫,软软地偎在那只生着薄茧的大掌里头,动也不动。
它不听话地动也不想动了。
第五章
有没有试过躺在柔软的大草原上,仰望着浩瀚星空?
而且天空里还三不五时会出现璀璨流星,带给你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感动?
如果有,你就会知道那种因着对大自然的奇迹而生出的崇畏感动,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尤其当你的手是被握实在一个温暖坚定、能予人安全感的大掌里的时候,那种感动的情绪更是浓烈到会教人害怕的。
有一瞬间,范橙橙生起了错乱。
以为是时光逆流,她又回到了孩提时候,而那正握着她手不放、担心她乱跑又担心她会着凉的,是那被她唤作父亲的男人……
末了,是那截然不同的嗓音唤醒了她。
它明明白白地告诉范橙橙,那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那该被她视作敌人的韩超凡。
“一谈到流星雨,一般人都会认定一八三三年算是‘流星雨元年’那一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凌晨,恐怖的天空异象发生了,美国东部各州笼罩在一片如雪花般下坠的流星中,最高潮时估计每小时有将近十万颗,当时许多人都以为……”韩超凡仰望着天空继续说,“天上的星星全都掉下来了。”
范橙橙也跟着盯住那耀眼星空,想象着当时的盛况。
“一百多年前的资讯远不如现在发达,想必吓到了很多人吧!”
他点头。“有人说这是神在惩罚世人,也有人说这代表着末日将近,更有许多人吓得当场跪在地上,没命地向神祷告忏悔,到了礼拜天教堂里作礼拜时,收到的奉献金居然是平时的十倍多。”
“哇!”范橙橙笑,“如果这真的是神使的小手段,那可真是够高招的了
话还没说完,她陡然让路过的夜风勾出了个小哆嗦,而因为她的小手就在他的掌里,他立刻就感觉到了。
“躺过来一点!”
韩超凡松开她的手,掀高了那披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另一只手臂伸直,欲当她的枕头,邀她一起分享他的厚重外套。
范橙橙只考虑了一秒钟就听话地照办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坦荡磊落,和那些“猪哥牌”男人惯常会投给她的目光一点也不同,真的一点也不同,像个哥哥,甚至是……她眼眶微热,像个父亲。
躺进了他的臂弯之后,两人身躯微生触碰,星空依旧还在,她却突然觉得世界变小了,小得就像是只剩下她和他了。
因为靠得太近,无论是从他的身上或是他的外套,她都能嗅着属于他的气息,那清清爽爽的皂香,以及明朗阳刚的男人味道。
相处得愈久,她愈弄了明白。
他压根就不知道当年他的表现伤害了她,他心思坦荡,全部的精力都只会放在追逐成功,以及被人肯定上头,自我要求的设限极高,所以无论是女色或情爱,都没能在他的心上占有着太大的分量,就连夏卉珊——他已决定了要娶回家的女人,都不例外。
那么,可不可能会有例外?可不可能呢?范橙橙突然很想知道。
“在你心里面……”范橙橙将投往天空的眼神转给身边的韩超凡,“除了瑜伽老师之外,还当我是什么?”
他闻言生愣,思考了几秒钟后才能回答,因为就连自己都有些找不出答案。
“一个比筱凡还要任性的小妹妹。”他只能这样回答,因为知道这是最适切的答案。
她像风,善变且不爱受羁绊,他却只是一方实上,或许能让植物生根发芽,却是不懂飞翔。
风和土,不该有所相干。
“就只是这样?”范橙橙的声音里含着不服气,方才那原是想要放过他,不再报复的好胜念头又在微微燃起了,“你会为了哄一个任性的小妹妹,抛下你的正牌女友不管?”
韩超凡叹气,将视线重新调回了天空。
“你一定要在我见识了神迹,感谢着天恩,难得彻底放轻松的时候,一记闷棍将我从天上打下来吗?”
“有这么严重?”嗓音里满是酸意。
“我向来不失信于人的,君子重然诺。”
“那好!”她猝然坐起身,“那现在我就放你去随便找个地方补充睡眠,明……噢不!该说是今天了,你陪我好好玩遍屏东。”
他讶然地跟着坐起,“你不是说了只是来看星星的?”
按他原先计画,是想赶在破晓前上路,累了就到休息站灌点儿提神饮料,直接杀回台北去,愈早出现才愈好向卉珊交代,却没想到这小女人又有点子了。
“本来是这样想的……”她点头承认,“但现在我后悔了,来屏东一趟得那么久的车程,看个星星就打道回府真是太可惜了,顶多回程时偶尔换我开车,让你在车上补眠。”
他叹气了,“橙橙,你又想耍任性了。”
“而你,会再次纵容我的任性吗?”她看着他,眼神或许有些霸道,却又不难看出隐藏于内的请求。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他看见方才天上那一把又一把的流星仿佛全落进了她眸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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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或许这只是个借口,但他是真的已经好久不曾放空自己,休个假了。
这次的流星雨之行或许来得有些突兀,但他绝不是全无收获的。
再加上范橙橙说得也没错,来回一趟这么久,不多玩一点,是真的不符合他平日最重视的经济效益了。
但在做出这样的退让前,韩超凡知道有通电话,是他无论如何都得先打的了。
他先帮范橙橙把东西收回了车上,帮她开了暖气及音响,自己拿了手机下车,先走远了点后才开机。
果然,手机里的记忆体都快被来电未接及简讯给塞爆了。
他看了看腕表,凌晨两点半。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SAY SORRY时间,但无论如何他一定得做,而如果卉珊没接,至少也还能留个语音,报个平安。
对方的手机在仅响了一声后就被接起,并且劈头一句——
“你在哪里?”
他不愿意撒谎,事实上也是不知该怎么撒才好,于是他只能这样说了——
“我在垦丁。”
“垦丁?!台湾最南端的垦丁?度假胜地的垦丁?”
他听见了卉珊先是松了一口气,继之是布满讽刺的冷嘲口吻。
“你到垦丁做什么?哼!别跟我说你们韩氏的经营触角,正准备往那头伸去,所以你才会连我的发表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但如果你真想用这样的借口,我要先提醒你了,不单是我,你的家人也已经找了你一个晚上!”
韩超凡感觉到惊讶,他一直以为卉珊是理智且冷静的。
在两年多的交往时间里,她始终端庄懂事、温驯体贴,只有偶尔嫌他不够浪漫、陪她太少的小小抱怨,就连提高点儿嗓音跟他说话都不曾有过,何况是像此时这样地话中带刺了。
原来……韩超凡喟然,不是只有橙橙才拥有千面的,只是因为从前他没惹毛过卉珊,是以不曾见识过她脾气里的这一面。
怪异的是,当橙橙用这样的语气对他挑衅说话时,他只想安抚她,但若是换成了夏卉珊——一个在他心底被认定了该要明理懂事的女人时,他却只感觉到不耐烦。
韩超凡心底生愧,自知对卉珊不公平。
“对不起!”他真心诚意地道歉了。
“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嗓音愈拔愈尖,也愈来愈不像是他所认识的夏卉珊了。“你知道你今天没出现,又没打通电话来,是多么地不负责任吗?亏我一直当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是个足以托付未来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