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人。“这也未免太专横。”
“要你所爱的人单单只爱你一个,会很专横吗?爱本来就是要专一的呀。”
没来由的怒气,冲塞她的脑门,破坏她的心如死水。
“你的论点毫无根据!你所谓的爱本来就是要专一,在实际上也根本不可行。这些全是空洞的道德劝说,说好听的而已!”
“不会啊,而且我的论点有根据喔。”胖妞还是笑眯眯。“如果你对万物的起源是采取进化论的立场,那人类还真的跟畜牲一样,没什么专一的爱可言,只是生理性的交配而已。但是学界早就自己坦承进化不足以成为理论,只能说是无法证实的推理或信念,这信念的结果是把人降格为畜牲,去认猴子做老祖宗。”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这种人不是最热衷推销神爱世人而已?
“因为你的回应呈现出你的思考能力。”
“可是人本来就像畜牲。”
“不,人本来是像上帝,对爱的要求很严格、很执着喔。”单单地、只能全心全意爱它一个。
胖妞翻了好多圣经里的段落给她看,真的,里头是这么说的。从头到尾,全本的概念是一致的。
“所以专一的爱,是很理所当然的要求。”
放屁,她真想这么轰胖妞一句。
“上帝所赐住在我们里面的灵,是会恋爱至于嫉妒的哟。”看,訑对所爱的人,是那么地那么地在乎。
“谢谢你特地来说笑话给我听。”可以滚了。
“是啊,大家可能会觉得很可笑,这似乎根本不可行,现在也不流行这种好像很迂腐的价值观,但我们还是无法逃避自己被创造的高贵本性。”
一旦真的爱上了,就会渴望对方单单地只爱一人,无法容忍他人瓜分。
“你若死心塌地的只爱一个人,自然也会要求对方也这样回应你,这很正常的。”
够了,她不想听,请不要再来打扰她的宁静。
她自己涉猎的相关理论比胖妞更多,教育单位、妇女团体、社会学家有铺天盖地的精彩论述,可以强势证明肉欲的泛滥不但合理,而且是自由、是时尚、是共识。
但这些安慰不了她的心。
死心塌地的只爱他一人,也坚决要他只爱她一人,是很天经地义的。
她原本就是这么被创造的。
这些说法虽然不怎么样,她却流了一夜的泪,反复思量。
太好了。她没有很奇怪,这是很正常的。
如果她可以像那些专家学者说的,放开性爱尺度去展现所谓的身体自由,或许……比较不会痛苦吧。没有道德在良心上插针,就不会有痛楚。日子过得禽兽一点,就不会心心念念地始终牵挂着他一个。
她好想他。
明明心都被他辗碎了,还是片片都在想他。
这是很正常的。
爱本来就是要专一的呀。
第一次,她可以安然入睡。虽然枕畔仍泛着许多泪,但,她终于放心了。
从今以后,她要重新振作,却不用勉强自己除掉心中对班雅明隐隐存留的在乎。她是真的爱过他,纵使这段感情已经过去了,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她的爱仍旧很深很深地存留着。
她要好好努力,无论工作或是生活,都要学会独立。
后来有再去找那位胖妞,想再多问一些事,却找不到人,换了另一批来医院传福音的。她当时又没问胖妞的名字……
真想问问关于结婚的事。
她要的不是流行的或官方的论调,而想知道胖妞提供的看法。
“小惠,你知道最近在网路上也有个小惠出现吗?”可可好意提醒。
“拜托,泰国政变搞到资金全冲往香港和上海,股价涨翻天。我忙都忙死了,哪有闲情管那些。”
“台股怎样?”
“去问总统府啊。”她手忙嘴忙眼也忙,成天对着电脑目不转睛。“股神就住在官邸里,不在这里,问我也没用。”
“但我觉得好像有人在探查你。”可可一面研磨咖啡豆,一面消磨人生。
“不会是委托人的对手在进行反侦测吧。”孔佩一开始大力反对工作室介入征信领域,就是怕惹上这种问题。“万一是狗仔队该怎么办?”
大家都不希望工作室成员的身分曝光。
小惠倒看得开。“我们多提防点就是了。”
她现在关注的,不是只有眼前数据,她脑中透视推衍到的,是更复杂的东西。
她知道,班雅明开始有动静!可可的警觉是对的,但她不能打草惊蛇。她不知道班雅明的目的、他会如何出招,但她必须先一步找到反制之道。
她探测到,他有可能藉艺品交易在玩洗钱游戏。可是台湾现有的洗钱防制中心,不过是一个调查局任务编组。这种层级根本无法独立发文及编列预算,行动力超慢。加上它们不属于金融机构的主管单位,无法对不配合的单位予以直接行政处分,还得函送建议案给金融局,到时班雅明早已潇潇洒洒,远走高飞。
情势对她太不利。
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又怎样?他反过来一把掐住的是她的小脖子。谁会先死?
没想到,他的出招全在她的意料外——
她受委托查董家宴客名单,他就亲自出马挡她的路。
她与朋友合伙组工作室,他就抓住最容易操控的老板,玩弄股掌间。
她难得被父亲劝回家,参与今年姐姐筹画的尾牙,捧个人场,竟遭他当众掳人,扬长而去。
他在搞什么?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我觉得班雅明是在宣示主权。”好友在手机那方推测。
“他有什么好宣示的?”呕得小惠牙痒痒。“当初分手的前提是他提的,我也照办了。现在却回头吃窝边草,把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又全面打乱。”
“小惠,你早就中计了,自己还不知道?”哎,恋爱中的女人很幸福,但这种女人身旁的朋友多半很辛苦。
“我没有中计。”她一直很警觉。
“你有。”还敢狡辩?“人的记忆难免会在细节上略有出入,但我当时听得很清楚,你告诉我关于班雅明的说法是:你要是离开他,他就不需要再向你透露他的下落。”
是这样没错啊。
“小惠,你还没听懂吗?”怎会钝成这样?“他只说不会让你像以前一样地可以找到他,却没说从此以后他就放开你。”
他……确实没这样说过。
“你到目前为止,一直都还是在他的掌握中。”
不尽然,她只是目前……
“你和他本来是对等的关系,怎会沦落到完全任由他片面摆布?”
她没有!她是暂时还未提出对策而已。
“还有那个梅莉呢?问题解决了吗?”
“提到梅莉,她就大起无明火。
“你怎么会一见到他,就整个脑袋都不管用了?”
“你又为什么一直那么敌视班雅明?”
“我没有敌视他,而是实在看不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看吧,替恋爱中的女人说句公道话,得到的不会是感激。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站在男人那一方,替他挡子弹。
“你那天中途跟他离开尾牙现场也就罢了,干嘛还一路热吻到地下停车场?你们在电梯前的火辣场面全被狗仔拍下来,写得天花乱坠。你明知那天一定会有很多狗仔在各处埋伏,为什么还不收敛一点?”
她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班雅明那天一出地下停车场电梯时,会拉住她说:戏还没演完。
他的热情拥吻,全是做给媒体看的?
“小惠,你真是被爱冲昏了脑袋!”
何以见得?
“你就不要再硬撑。”朋友之间如果还要顾忌颜面,迟早会沦为不敢说实话,就彼此惺惺作态,粉饰太平算了。“你一直在抱怨班雅明这次把你掳走的壮举,我从头到现在都听不出你有什么不满。”
“我是很不满!”
“可惜你的不满多半是冲着我来。”谁教她的嘴巴这么乌鸦。“你对他的抱怨,未免太甜蜜。”
小脸涨红,无可反驳。
“很抱歉我这么不买你的帐,因为我几乎可以预测到,你又快犯上同样的错。”再重重摔倒在同一处、再受一次痛苦不堪的伤。
如此反反复覆,要再自我愚弄多少次才够?
挂断电话后,她独自沉思良久。
她不喜欢一笨再笨、糟蹋大家好意的自己,她只是……太思念他了。思念到失去理智、失去防备、失去立场、失去尊严、失去痛觉。
还要再从头承受一次那种痛吗?她为什么会忘了,事情并未解决?
她立即一通电话,拨到饭店楼下,要求送来她尺寸的衣服及鞋子。话筒还没挂上,她肩窝就由后方滑搭而来一双巨掌,宠爱地摩挲。
“想出去走走?”嗯?
“衣服鞋子都被你丢了,我还能怎么走?”形同被他软禁在房中。
“跟你朋友聊了些什么?火气居然这么大。”他悠哉呢哝,十指滑入她发根,抚着她的头皮梳掠而下。柔韧的触感,令他迷醉。
“你偷听我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