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真是他的疤面新娘?
是因为酒意作祟吗?当他瞅着楚寒洢清丽的侧脸时,居然觉得她是如此漂亮动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冰姿雪颜、柔嫩细腻,但待湛刚因酒醉而模糊的视线定睛细瞧之下,楚寒洢左颊那道碍眼的疤痕,怵目惊心地落入眼底。
她脸上的疤让湛刚倏地别开眼,童年的回忆再度涌进脑海,而楚寒洢那张血流满面的骇人模样清楚浮现——
湛刚霍地中止恼人的思绪,脸色陡变,双唇抿着阴鸷的线条。
或许他还醉得不够彻底,责任交杂着心里的苦涩,让他不胜负荷地无法坦然面对他的新娘。
“刚哥哥,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拧张帕子,帮你擦擦。”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楚寒洢怯怯地问。
每回爹醉酒时,她总会洒数滴花露水在热帕子上,再轻轻擦试爹爹的太阳穴,多少可以减轻醉意。
说完,她转身就要动作。
“不用你管!”他拉住她,愠怒的目光挟着冷意教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让楚寒洢怔了怔,这么凶的人……真是她的刚哥哥吗?她思忖着,眉间充满不解。“刚哥哥……”
“不要叫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行吗?”他横下心,禁止她闯入他纷乱的心绪。
湛刚冷淡的语气让楚寒洢的心窒了窒,她进退皆难地陷入一片浑沌当中。
“那……那画上的姑娘是婵姐姐吗?”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就连楚寒洢也弄不清自己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捉出疑问。
那名字让他的心无预警地拧痛着,他冷冷睨着楚寒洢,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与你何干?”
“我只是想……想知道……”难掩的心慌掠过眸底,她支支吾吾的应着。
“不用想,不该知道的就永远不要开口问。”湛刚痛苦地合上眼,心头纷乱如麻。
顿时,一股难言的情绪充塞在楚寒洢胸口,苦涩至极,令她苍白了脸。
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在乎的竟是“赏花仕女图”里的姑娘!
楚寒洢感觉到心脏宛如刺入利刃,痛得让她只能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哀悼着。“难道刚哥哥也觉得洢儿配不上你吗?”
这样的事实让她有些不堪,但她却不得不胡思乱想,她的刚哥哥真如众人所言那般嫌弃她?她真会成为弃妇?
湛刚愣了愣,如刀凿的俊脸因为她的坦白而有着难掩的错愕。
“你不用为难,我能明白。”她柔软的嗓音轻轻响起,唇角微微上扬,表情有着莫可奈何的悲伤。
湛刚看见她颊上随着浅笑跃动的酒窝,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难辨的情绪。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他们还有未来吗?
话哽在喉间,湛刚别开眼,斟酌了好半晌才冷冷地道:“你回房里睡,我留在这边就好。”
宴席上恭贺不断的酒麻醉不了他的痛苦,即使他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将楚寒洢娶进门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因为自小指腹为婚、因为未婚妻子脸上的伤是他间接造成的,所以他无力争取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遵从长辈的意思,答应了婚约,娶他眼中的“瑕疵品”。
“洢儿不知道刚哥哥为了娶我有多少情非得已,但既然嫁给刚哥哥,我就决心做个好妻子。”这一次,笑容真实的重回她脸上,她心里有了决定。
虽然她不明白江允婵在湛刚心底占有多大的份量,但成为他妻子的是自己,脸上有着新娘印记的也是她。
她要让湛刚无视她脸上的疤痕,“从心”爱上她!
湛刚浓眉微拧,无心细察楚寒洢情绪的转折,因为酒意而虚浮的感官,也因为楚寒洢坚定的语气,让他精神有些恍惚,脚步有些不稳。
楚寒洢连忙踩着细碎的步伐,伸手扶住他,往寝房走去。“很晚了,刚哥哥先休息吧!”
她极具耐心的语气让湛刚感到莫名烦躁。“我说过你不用管我!”
“无论刚哥哥怎么想,洢儿既已进了湛家门,这一辈子就不会再踏出去。”
她的纤指落在他的宽襟上,执意要伺候他更衣就寝。
湛刚瞠着眼,怒气未平地拉开她软白的柔荑冷冷道:“我不会强迫你履行妻子的义务,所以你更不用勉强自己当个好妻子!”
“好。”楚寒洢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手,随手拿了张被子便转身往外走。
她告诉自己,她的刚哥哥心里没有她,但一切急不来。
第2章(2)
湛刚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粗声怒问:“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我……我到别的地方去……”他冷漠的态度,令她全身僵硬,连声音都不争气地微颤着。
“向爹娘告状,说我对你有多不好是吗?”湛刚瞥了她一眼,锐利的黑眸冷得教人无法直视。“哪都不准去,乖乖躺回床上!”
顿时寝房内沉默无声,就在湛刚以为楚寒洢会不堪受辱地哭出来时,她委屈地瘪唇喃道:“可是……就只有一张床嘛!”
该死!这可恶的女人反将他一军。
湛刚瞅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她,笑容总是甜甜的,喜怒哀乐全清楚写在脸上。
一种诡异的矛盾感觉在湛刚胸口回荡。“我说了,我会留在偏厅睡。”
“让人发现了怎么办?”楚寒洢蹙起眉,模样甚是烦恼。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发现。”他压低嗓音,对她的顾虑不予理会。
“好吧!不过……没喝合卺酒,至少你要帮洢儿解发吧!”
在许嫁后,她的发一直用缨束着,娘交代过,成婚这天一定得让新郎亲自从她头发上解下来。听娘说,结合这意味着他们此世“结发”在一起,永不分离。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她,他还是得为她解发。
“是习俗?”他下颚紧绷,根本无法反驳,因为她所说的,的确是一个新郎该做的事。此刻的他有种自掘坟墓的挫败感。
楚寒洢怎会感觉不到他的怒意,为了自己的未来,只得抛却自怨自艾的心态,佯装无辜。“咱们不洞房没关系,但该遵守的习俗至少得做个几样……”
她的语气让他感到莫名的心虚。因为江允婵,他原本打算彻底冰封住自己的情感,但……依现况来看,他似乎无法做到对自己的新婚妻子完全漠视。
“好。”他应允她的请求,轻轻解开她发上的缨丝绳。
披散的发滑落,楚寒洢宛若上等黑绸的发垂在肩上,荡起一波黑浪,美得教人无法逼视。
同时,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随之充斥在鼻息间,他不由自主眷恋在那波带着柔软香味的黑浪当中。
正当他恍神之际,一道透着戏谑的嗓音钻进门缝。“大哥,你睡了没?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外头的话甫落,窸窣的低笑便在门口盘旋着。
湛刚闻言,疾如电驰地揽抱住楚寒洢低咒道:“该死!昭凌这浑小子!”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楚寒洢惊呼出声,两手不自觉地圈在夫婿结实的腰身上。
“把衣服脱了。”湛刚粗声命令着。
“啊?”她眨了眨眸,完全搞不清此时的状况。
“许是我的义弟看穿我装醉,准备闹洞房!”
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却没想到所有的事在今夜全脱了序。
属于他的温热气息轻拂着她额上的发,她仰望着那张令她心儿怦怦乱跳的俊脸,粉嫩的颊已抑不住地漫着嫣红。“他们……会怎么闹?”
“不知道,让他们瞧见咱们衣衫不整,就够阻止一切了。”他低语,那双黑眸里有着压抑的怒气。
楚寒洢轻咬着唇,只得硬着头皮在他的视线下脱去凤冠霞帔,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布衫裙。
“接……接下来呢?”她心口一热,瑕白小脸漫着羞红,却不经意捕捉到湛刚落在她左颊疤上的厌恶神情。
湛刚稍稍回过神,发现楚寒洢微绷的神情,连忙掩下脸上明显的情绪。
虽然楚寒洢与一般新娘一样上了胭脂水粉,但依然藏不住润滑白净的好肤质。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疤,那冰肌雪肤在细致五官的衬托下,该有着倾倒众生的魅力吧!
湛刚的目光定在她弯翘的长睫之上,感觉到她如春风般柔软的气息,轻轻拂上他的脸庞;他的心微微骚动着,目光往下移向她粉色柔软的双唇之上,他不自觉的伸指摩挲着她柔软水嫩的唇瓣。
那年,发生意外后,楚家便因为楚老爷往南发展的事业举家迁至他方,而他多年来只要执笔画画,眼前总会不经意掠过墨渍染污画纸的画面……
这几年来,他心里不免牵挂着,早些年她脸上的疤带给她什么样的影响?
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指游走在她的脸上,带来酥麻的触感,楚寒洢又羞又窘,不争气的脑袋瓜已呈现一片空白。
“刚哥哥……”她红唇微启,雪颜芙颊缓缓泛出羞涩的红潮。
她的轻唤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湛刚霍地回神,感觉冷意由头顶灌注,窜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