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渐渐了解朱毓那副笑中带锐,软硬兼俱的皇族面孔是和谁学的。
“哀家的三皇儿虽是荒唐了些,但内心毕竟单纯而敏感,哀家对他是紧张了些。”
皇后讲的人真是那个鬼皇子朱毓吗?和她……不,和众人的认知差真多,“母”的眼中,对“子”的做为,真是盲目到底的溺爱呀!
“哀家并不是希望毓儿未来不娶皇妃,断了香火,也断了你苏少初的香火,而是眼下,这流言已是传得满城风雨,再加上毓儿当众表现出的神态,这事再放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皇后娘娘希望少初如何做?”
“以你之才智,可做之事:若无法让三皇子对你死心,那便是跟了三皇子,伴在三皇子身边,若我皇儿一辈子不对你断情,那你便伴我皇儿一辈子,你若不想有这种演变,就想办法让我皇儿对你的感情不再。”
单膝跪地行仪的苏少初看着地上皇后来回漫步说话的衣摆擦着绿草地,偶有停步像是无奈,继而再踱着步履,可见这个决定是让皇后犹豫不已,要一个男子认命跟了自己儿子,果然是沉重呀。
“哀家希望你伺机鼓励三皇子娶妻,皇儿三十多岁了,还在放荡,你要想办法让他香火得以继承,只要三皇儿有了香火,未来,你苏少初的香火,哀家会作主。”
嗯,苏家香火大概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来进行,她本人目前也对香火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致。
唉!一个母亲的心,要烦恼的真多呀,皇后这招已是摆明,劝不动放荡成性的儿子成婚生子,便找他最喜爱的人来接近他,哪怕这个人是个男子,只要能完成最终目的便行。
“苏少初。”皇后忽正声一唤。
“是。”
在皇后示意下,苏少初抬起头,便见那张俯视而来的端严面容,对方再次对她的审视中,神态有着惋惜与复杂。
“照说,依哀家和苏家主母的情谊,不该如此要求你一个堂堂男儿进行此事,只能说,你若是一个女子,一切都没问题,否则哀家对你真是满意极了。”
迎视着皇后那双万分惋惜的眼,苏少初绽出灿烂的笑容,那是向来令每一个姑娘们都难以招架的迷人笑容,果然皇后也看得一怔。
“少初也感无奈,虽身为男子,也为皇后娘娘的慈母心感动。”
是的,走到这地步,死都不会说她苏少初是女儿身,否则她将马上被赐婚给朱毓这个天家妖孽。
“哀家过几天将要到千若寺参与祈福大法会,斋戒礼佛十五天,长公主也会随哀家同行,还有无忧、无愁这两丫头,平时虽吵闹,倒也甚得哀家的欢心。”
无忧、无愁是朱毓的私生女,去年认祖归宗,已成为郡主。
“两个丫头非常喜欢你,吱吱喳喳的总吵着要去找你,为免发展成不可预料的事……”皇后长声叹着,对这位苏四少魅力所引起的事,她着实不爱。”哀家不喜欢父女三人抢同一男人的宫廷丑闻传出,未来哀家会将她们多多带在身边。”
努力将唇角拉平,很平、很平,以免忍不住噗声狂笑出,目前倒还没传出这种流言,看来帝都的流言威力很有再发展的空间。
“哀家真心希望,半个月后,这些事、这些流言,有一个结果,或者一个开始,不是皇儿对你死心让流言停止,就是让我皇儿一得心愿,哀家不想再看到皇子那不惜当众失常的痛苦神态。”
“少初谨尊皇后娘娘懿旨。”
口中边说着遵旨,内心边祈祷着,嫁给皇太子为侧妃的二姐千万不要失宠于皇太子,还有其它在太子身边与在朝当官的手足们,千万要继续顶住,否则他们老妹的未来会很黑暗、很黑暗。
从来没有想到,出生后避过第六子便是天家人的厄运,没在小时候进宫去,长大后,形同再交给天家决定。
第三章
弯月孤悬的夜空,萧音缓徐低回,在星月中,似有一番幽怅,又有些许悠然,直至长萧放下时,叹息的声低吟。
“新月再展眉,一曲萧音为谁?”
华芳国内的湖上,栽植了各种莲花品种,正逢时节,盛开的莲朵朵娇艳展姿,淡紫、粉白、紫粉,连花萼都别有一种柔中透媚的风情,大小不一的荷叶摊展湖上,绿意衬出花颜,花姿更显妍艳。
湖畔上,长长的曲桥从岸边婉蜒至湖心的亭台“映月雅筑”,入夜的亭台灯火通明,根根深褐色的长柱上,淡绿与雪色云纱飞扬,倒映荡漾星辰的湖水,幽幽若梦。
这儿是苏少初另一位出嫁姐姐的夫家别业,平日由专人打理,去年她扮紫飞双月在玉琼楼受伤时,便在这修养了个把月。
“难得见你这么感伤。”屋内一个粗犷的声问。“何人、何事能引发你这种心情?”
悠立亭台前的人回首,隽逸的风采中带着自若的优雅,唇角扬起那惯有的调侃浅笑。
“月夜忆故人,再相见,只识忆中貌,未解心中情。”手中长萧轻敲着另一掌心。“我心中想见的人,好像来到帝都了,一时间,倒教我感慨良多。”
“你苏少初也会有这种感情!”听到这话,身形魁梧,一脸肃然的江湖名刀傅遥风,手中正欲一饮而尽的酒碗有些停住,感到好笑般。
“唉!瞧傅兄这话说得好像小弟缺乏这种感情,为弟素来多情重义,是哪的情义付出不够,竟让好友你有这种感受?”苏少初再次落坐在他眼前,一派罪过地问。
傅遥风一迳那不苟言笑的肃然面庞,横睨眼前那张柔和热切的俊颜,温尔的神态、优雅翮然的气度,真是足堪迷倒每一位与之对望的人,只可惜他可深知这张骗尽世人的皮相下,玩心顽性,坏水满肚。
“是想劝你苏四少此时最好别这么多情。”再次饮下一碗酒后,他道:“别忘了,你去年底才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挑了不该挑的人,劳动你另一个分身出来解决事情,想你苏姑娘该没忘记自己的真实身分有另一个威胁的存在。”
傅遥风蓄意强调的说出苏少初禁忌隐瞒的身分与性别,苏家第六子,不能昭然显露的女子之身。
而当年苏家主母怀第六子时,却生下了龙凤胎,为怕子女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姐弟俩从小便被送至中原之外生活,更在家族保护不让苏少初以男子身分出现,因缘巧合下更隐瞒了尚有第七子苏雪初的存在。
身为苏家第六子的苏少初,从小便被一再谨慎告诫,千万得小心留意自己的身分与秘密。
对外,苏少初皆以男子身分出现,也因幼年手足间的嬉戏,按苏家男子辈分排下,“她”是老四,所以外人多以四少称呼。
“听来,傅兄指的是三皇子朱毓。”
去年苏少初对上三皇子朱毓时,隐藏多年的身分与秘密便被揭穿。
“以你苏少初之才,在帝都能威胁你的还有别人吗?”
朱毓尊贵的身分,擅于玩弄权谋与人性的心态,对上苏少初这个精于运用自身之长,谋略算计的狡黠者,双方外在的对比、立场的微妙,常令两人的互动充满机锋较劲。
“真是感谢傅兄对小弟之能如此抬爱。”苏少初扬眉一笑,朝他敬上一杯酒。
“说实话,你和朱毓二人,无论性格,心机,谁比较像修炼成精的妖魔,我不下断言,但是经过去年的事后,我只得到一个结论,‘有心’的人赢表相,‘无心’的人赢里子。”
“难得傅兄对事情有发表高见的想法,敢问谁是有心者?谁又是无心者?”
傅遥风刚毅寡言,铁汉性格,对事甚少有深谈阔论的兴趣,素来重情重义的他只要朋友、兄弟有难,总是二话不说,拔刀力挺。只是这份情义在对上苏少初时,几度面临内心的天人交战!
这个既爱游戏人间,外表一派儒雅清逸的苏少初,绝对有著名列奸诈榜第一名的内在,经常设下令人进退不得的巧局,再微笑的推人人局,替她苏少初挡在烽火头前面,自己悠哉欣赏的看戏,也常令着了她道的傅遥风咬牙替她出手。
“三皇子对你太有心,得到的是一场世俗名物,你也属于有心者,却无心于世俗名物,你们的输赢差别在此。”
“世俗名物呀。”苏少初悠支下颚,兴然笑问:“傅兄有心说,就说清楚吧!”
“就是……”傅遥风忽面庞泛红的有些难以启口般的语结,举箸连吃了好几大块肉,再灌下一大碗酒后,才清着喉咙道;“女子的……贞操、肉、肉体和男女感情,世人认定的一切全然不在你的认定中,应该说,你苏少初对这些的认定,将它们当成是钱一样的身外物,能除掉纠缠的噩梦,付出身外物又有何不可,在那场互动中,谁动情便是输家,显然朱毓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