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个让她「绑手绑脚」,不得不守礼、守分际的地方,英希觉得整个人自在多了。
而一感到自在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正被他牵着走。
虽然他把她从萩原雅一的手里「救出」,但她却有种又落入另一个泥沼中的感觉。
他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介入她跟萩原雅一之间?他……他为什么说他对她有「感情」?而他所谓的感情指的又是哪一种感情?友情?兄妹之情?还是……
老天,她不敢想,也无法那么想。
她在化妆室外清楚的听见那些千金名媛们的对话,也知道他明白且坚定的拒绝了涉谷里佳,且拒绝的理由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人」。
如果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曾经相爱却分手的惠理子,那么他刚才对萩原雅一所说的那些话就不成立了。
而如果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成立,那么他有什么理由插手她的事,她又有什么理由跟着他走?
忖着,她不觉生起气来。
「放开我。」她挣了一下。
他没理会她,将她拉到了电梯前站定。
她气恼地瞪着他,「你可以放开我了。」说着,她看着他还拉着她的那只大大的、温热的手。
他的手还是那么的厚实温暖,还是那么的教她心悸……
意匠下意识地看着两人仍紧握着的手,心里微微一撼。
说是紧握,其实是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他早该放开她的手,尤其是在她开口要求他放开之后。
但他不想放开,而且是从此以后都不想放开。
电梯门开了,有几个人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两人还愣了一下。
待电梯里的人都走出电梯,意匠抓着她,快步地进入电梯,并关上了门,按了按键。
「我送你回家。」他说。
「谁告诉你我要回家?」她瞪着他,表情看起来既气愤又羞赧。
「我的判断告诉我,你不想待在那儿。」他直视着她。
迎上他深沉却又凌厉的眸子,她心头一震。
「难道你想待在那儿?」他注视着她,彷佛要看穿她,「你想跟他跳舞吗?」
「我……」
「你并个想跟他跳舞。」他语气笃定。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不想?」她负气地道。
「如果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那还让人安慰些,只可惜……我什么都不是。」这话,他说得有点沮丧。
闻言,她一愣。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想当我肚子里的虫。」她很难不将这句话往心里搁,但倔强的她还是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目光一凝,眉丘微隆,深深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让她羞于也畏于直视,于是她将脸一别。
「如果你不想跟他跳舞,就不该答应他。」他说。
她一震,气恼地瞠视着他。
他这是在教训她吗?他是想说她不该如此随便的答应男人的邀舞吗?
「我爱答应谁就答应谁。」她气愤地道。
「如果你对他没有那种意思,就不要随便答应。」
随便答应?她随便吗?她是那种女人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教训她?!
「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意思?」她负气地质问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微顿。废话,他当然知道萩原雅一是谁。
「虽然跟大东亚金控比起来,东北光电是渺小得多,但也绝不是什么小狗小猫般的企业。」她续道:「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东北光电少东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即使心里没有那样的想法跟念头,但为了反抗他、为了挑衅他、为了让他知道他无权控制她,她说出了这些不是出自真心的气话。
他一怔。「结婚对象?」
「是的。」她扬起下巴,直视着他,「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正在追求我。」
「我是看得出来,他确实对你『很感兴趣』。」他此话带点谑意。
当然,他讽刺的不是她,而是表明对她有兴趣的萩原雅一。
「不管是兴趣还是什么,总之他是我的人选之一。」
「是吗?」他浓眉一拧,神情懊恼。
人选之一?她是说……她确实在物色未来的结婚对象?可是他父亲不是说她一直以来都拒绝他人的追求吗?
「你是认真的吗?」他直视着她问,而此时,电梯已经抵达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开,英希立刻冲出电梯,并寻找着通往一楼的出口。
他趋前拉住了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猛回头,狠狠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为什么?」她大声质问他。
「因为你是……」看着她美丽又倔强的脸,他顿了一下。
「因为我是什么?」她秀眉一横,「我连你的妹妹都不是。」说罢,她转身要走。
「英希。」他再一次拉住她。
这一回,她气得想攻击他。
抡起拳头,她往他胸口槌去;他眼明手快地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牢牢攫住。
她羞恼地瞪着他,「放开我。」
「你打不过我的。」他看着她,「我很清楚你有多少的气力。」
那一瞬,他的眼神是炽热的,那热度足以将她燃烧。
她心头一悸,怔怔地望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糟?」他凝视着她,感触颇深地说道。
闻言,她胸口一阵颤抖抽紧。
是的,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如今的他们总是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中,不见面便罢,一见面就是激烈的争执及对抗。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他们……不,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孩子,不再是个依赖大哥哥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爱着他,却无法有任何期待的女人。
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英希?」见她眼眶在瞬间泛红,他心头一紧。
「我们的关系已经……已经变了……」她看着他,眼底有哀愁、幽怨及无奈。
「英希……」
察觉到自己似乎变得有点软弱,她眉心一虬,硬是武装起自己。
「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私事。」她说。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柔弱,一下子娇悍,意匠还真有点反应不及。
「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跟言辞有多么不恰当吗?」她语带诘责,「你知道你让我有多尴尬、多难堪吗?」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也许你不在乎,但我没办法。」她咬了咬唇,「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秘书,不能像你那么恣意妄为。」
他浓眉一皱,「恣意妄为?」
「你或许不必担心得罪了别人,得遭受到什么抵制或责难,但我必须顾及到我老板及对方的颜面。」
她是说……他刚才所做的一切根本是「鸡婆」?
「你是秘书,不是交际花。」他冲口而出。
这样的话太伤人、太辛辣,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用这种话去定义任何女性,而他却对她……
一切的后悔都已来不及,因为她已经因倍感屈辱而神情愤怒地瞪着他。
「放手。」她声线一沉,语带威胁,「你放手。」
「英希,我只是……」他一脸歉意。
「你凭什么?」她愤怒地诘问他,「就算我是交际花,又关你什么事!」
「你不是交际花,我只是……」他深深懊恼且懊悔地,「Dammit!」
她拧着眉心,气愤又受伤地瞪视着他。
虽然她看得出他的懊悔,却无法原谅他竟用那样的字眼教训她。
「你凭什么管我?」她强忍着泪水,「你离开了那么久,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
「英希……我只是关心你,我不希望你遇到错的人。」
「对或错,我心里清楚得很。」她要强地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气我,而作出什么不智的决定。」
「我是低能吗?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决定是不智的?」
「萩原雅一并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也许他跟我再适合不过。」
「你自己明白,你对他并没有意思。」
「胡说!」
「如果你对他有意,刚才就不是那种反应及态度。」他语气肯定地说,「当他邀请你跳舞时,你应该给他一记美丽的灿笑,应该将手交到他手里,应该……」
「你懂什么?!」她打断了他,情绪激动而失控地大喊,「搞不好我只是想吊吊他的胃口!」
他沉默了一下,定定地注视着她。
「英希,我很了解你,你不是那样的女孩。」
「了解?」她蹙眉冷笑一记,「你对我的了解不就是我是交际花吗?」
「该死。」他浓眉一拧,「你知道那句话是无心的,我只是一时冲动。」
「你离开很久了,你知道吗?」她忽然凄迷地一笑,「你还自认为了解我吗?」
「英希……」这件事,他是理亏的。
是的,他确实是离开了很久,不,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他「逃开」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