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安慰她说:“你会改变主意的,我的孩子,但是他们不能催得那么急。”“爱德华叔叔根本不打算给我时间,他已经安排好我在六月底或七月初完婚!”泰丽莎提高了嗓门回答说。
“我的天!”
她的话说得非常平静,但是泰丽莎知道,这个老佣人吓得多么厉害,热孝还在身就让她嫁人!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不得不尽快从这里逃走,”泰丽莎继续小声地说,“此时能指望的,珍妮,只有你!”
“您知道,您叫我怎么办都成,”珍妮回答说,“但是,小姐,您太年轻了,不能独立,您得躲到哪家亲戚那里。”
“你以为他们当中会有人违抗爱德华叔叔的意志把找保护起来吗?”泰丽莎问道。“再说,妈妈的钱将会留在家里没法带走,他们正求之不很哩!”
珍妮点了点头,象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泰丽莎肯定珍妮知道:如果伯爵要住在家族大宅里,继续过一种豪华生活,他会需要花泰丽莎母亲的多少钱。
泰丽莎坐不住了,她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那一头。她说:“母亲因为有钱吃了一辈子苦头。同一个陌生男子结婚我可受不了。这且不说,我要千方百计阻止霍姆家族连个商量都没有就挥霍我的钱财。”
她的声调放低沉了,然后又提高了一点,她说:“爸爸去世前回家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妈妈那里榨取钱财。我们那些亲戚对我们母女孤苦无援的处境从不关心,这样一直到妈妈去世。现在他们倒关心起我来了,还不是因为我有钱!”
她走到窗前,尽量个让眼里的眼泪流下来,这是她谈到母亲而引起的伤心泪,也是愤怒的眼泪。
如果她放任自己,她就会又跺脚又喊叫,甚至乱扔东西。但是她从小就受教育要克制,因此她停下来看着外面的阳光,极力不把已经溜到嘴边的话讲出来。
好像过了好一阵,她转过身来,走回桌边,说:“咱们想想该怎么办吧,珍妮?”
“咱们能做什么呢,小姐?”珍妮问道,“再说,您从叔父身边逃走,他决不会让您得到一分钱。”
“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泰丽莎回答说,“正因为这样,咱们得带一些钱走,多多益善,而且还要挣些钱,使咱俩能过得舒服一点。”
“挣钱?”珍妮尖声叫喊,“您怎么能去挣钱?您一个小姐家,一辈子没干过活!”“这不假,”泰丽莎同意说,“但是我受过全面的教育——这是母亲坚持的,我总能够做点什么事!”
她坐了下来,两手托着她的小尖下巴。
“珍妮,现在让我们放实际些,”她说,“考虑一下我能做些什么。”
她停了一下,接着慢慢说:“第一,我能说地道的法语,这是母亲亲自督促下学会的!第二,我可以做针线活,做得不如你好,但还可以。第三,我的骑术比绝大多数妇女高明,几乎可以赶上爸爸。第四,……。”
她停了一下,“我肯定还有几门本事可以挣饭吃。”
在她讲话时,她望着珍妮,珍妮仍然盯着她瞧,一头雾水。
“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想说您要靠当中一种本事来谋生?这可不成!”
“不,肯定能行!”泰丽莎口气坚决。“说老实话,由了我不打算背上那种有丈夫或者孩子拖累的包袱,所以我总得干点儿什么,不然,我的脑子真会生锈了。”在她讲话时,她想到父亲除了一门心思寻花问柳之外,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一想到父亲,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很快接着说:“有点事可做,我会快活,何况你我即使不能靠财产,也能够过上舒适的生活。”
“您想歪了,不合人情!”珍妮肯定地说,“您必须向爵爷讲明您没法按他的意思去做。就说您至少要为亲娘穿一年孝。”
“听着,珍妮”,泰丽莎口气坚决:“那么咱俩别争了。根据英国法律,爱德华叔叔是我的监护人,一个监护人要被监护人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就中这件事来说,就是要我许配给堂兄鲁珀特,跟他过日子,在这所房子里安家。”
她知道,珍妮身为一个法国人,对于包办婚姻,不象她那样反感,于是她很快接着说:“我发过誓,决不嫁贪图我钱财的男子,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走,珍妮,那我就只好一个人走了。”
这个女佣人吓得叫起来。
“不,不,决不能做这样的事!那样作不安全,您长得太俊了!”
“那么您就得照看我,”泰丽莎说,“所以,别再同我争了,珍妮,让咱们合计一下眼下的事吧:我怎么办?”
一阵沉默过后珍妮轻轻叫了一声。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您到巴黎投奔亲戚。您和他们多年不见了,但是我这么寻思,肖富尔家族象所有法国家族一样,会对亲族尽心尽力,而且会欢迎您去”。“我也相信,由于外祖母和母亲的缘故,”泰丽莎回答说,“他们会这样做。但是如果爱德华叔叔一旦发现我失踪,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可能就是那里。”
“您是说,他会把您带回来吗?”
“法律站在他那一边,法国人怎么也制止不了他。”
珍妮叹了一口气。
“真不近人情。”
讲话时她好象若有所思,泰丽莎明白:珍妮一向想回国。
母亲尽管孤寂和不快活,在她娘家父母肖富尔伯爵和夫人去世之后,从来不曾去访问过她的其他亲戚。
“要是外祖母活着就好了,”泰丽莎柔声地说,“我相信她会把我藏起来,不让爱德华叔叔发现代的行踪。”
珍妮笑了笑。
“伯爵夫人向来敢作敢当,不管什么人,只要有困难,她没有不帮忙的。”她的话使泰丽莎回忆起她最后一次见到伯爵夫人时的样子。
即使进入暮年之后她也是风韵犹存。白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尽管眼睛四周有皱纹,但是她的皮肤仍是白晰的。每当她谈及女儿时,回忆起她和丈夫过的幸福生活时,她的眼睛仍然闪亮,因为爱而充满柔情。
格雷斯通勋爵去世之后,她便回到法国,与家人团圆,仍旧沿用自己原来的姓氏。她的夫婿是英国人,但是她身上的一切仍然是法国式的,这包括她的美貌、她的潇洒、她的仪态,更主要的是她热情奔放和感情丰富的气质。
她使人无法捉摸可又如此迷人,凡是认得她的男男女女无不为之折服倾倒。“是的,外祖母会理解的,”泰丽莎照着自己的思路说。
“我记得她在这里做烹调时,经常逗我们笑,”珍妮说,“那时您还小,她初次教你烹调,你总是笑个没完,厨房的墙壁都有回声了!”
她讲完后,泰丽莎轻轻地叫了一声。
“烹调!”她叫道,“珍妮,我能干这个!我能烹调!”
珍妮两眼瞪着她,她继续说:“人人都要吃好东西!你记得,上次外祖母来小住时,我们两人是怎样做她教我们做的那些菜的,她说,菜做得真好。”
“我还记得那个厨娘特别不高兴,一连好几天都绷着脸,她认为这是瞧不起她。”“爸爸爱吃英国菜,妈妈也只是看他的面子勉强自己吃,可是外祖母是从来不吃的。”泰丽莎然后改变声调接着说:“当然,如果我的烹调技术赶不上外祖母,至少也差不多。外祖母常说,如果她一文不名,她就要自己开一间馆子,这会给巴黎添光彩。”
珍妮还是盯着泰丽莎看,象是要弄明白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泰丽莎往下说:“听着,珍妮,目前马上开一间馆子还不行,但是这是我们两个人将来的打算。一开始我会在某位名人府上找个厨师的活干,咱们在那里会过得舒舒服服,爱德华叔叔怎么也不会上那儿去找我去。”
“您可不能这么干,小姐,这可不行!”珍妮斩钉截铁。
“怎么不行?”泰丽莎争辩说,“我的烹调技术呱呱叫,你也可以像过去那样帮我打下手。不管怎样,如果我在厨房里干活,那些追逐财富的人肯定不会找我!”珍妮看着她,心里想,不管她有钱没钱,男人都会追她。
她口里没有这样说,而只是反驳说:“小姐,你不会去当佣人的!你讲这些话有什么用!”
“这不是废话,我就是要这样做!”泰丽莎回答说,“在英国,烹调是没有用的,因为英国人只吃烤牛肉和苹果饼。我们一定得去法国,你是法国人,我有法国血统,我肯定,我们会在那里落户,过上舒心日子。”
“落户?”
珍妮的嗓门提得很高,差点儿成了尖叫。
“小姐,您是不是打算当一辈子下人,拼死拼活地干,而不是步入上流社会,成为名媛淑女?”
“名媛淑女,你倒不如干脆说是有钱小姐吧。”泰丽莎生气地说。“四个月内我就得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对我形同限路,仅仅是想从我兜里往外掏钱,如是而已。”她讲话时非常激动,吓得珍妮直往后退,好象害怕她要动武似的然后,她好象意识到了泰丽莎说活是算数的,便央告说:“我的孩子,可不能这么干,您亲娘会怎么说呢?愿上帝让她的灵魂安息。”“妈妈会告诉我不要嫁给鲁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