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是在等待泰丽莎回答,她只得回答说:
“我同‘大王’讲话,结果我知道我信得过它。”
“你同它讲话?你讲些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巫术,象吉普赛人那样,能使动物听你的话?”
泰丽莎很奇怪,他居然知道吉昔赛人,她很快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我一直想了解吉普赛人的巫术。实际上,我认为对动物来说,重要的不是讲话的内容,而是语调,当然,还有人们对动物怀抱的感情。”
她一边讲,一边想着鸟,而且无意识地看着头顶上的树。
“这么说来,你过去就这样做过,”侯爵说。“在‘大王’归我所有以来的这些年里,我还从来不知道它让别的什么人碰过它。”
在他们讲话时,“大王”仍在用身体蹭侯爵,侯爵在挠它的耳背,泰丽莎知道它喜欢这样。
她看看老虎,眼睛变温柔了。
“它太漂亮了!”她说,“您一走就是两年,怎么就放得下心呢?”
然后,她好象意识到所讲的话的份量,知道她无法解释,也没法表示歉意,她打开了侯爵关上的那扇门,从那里溜了出去,然后拼命向围墙的门跑去。
当她跑到别墅时,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急忙上了楼,看到珍妮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把一条白色围裙系在腰上。
“原来您已经起来了,小姐,”珍妮叫道。“我正打算去叫您哩。我想咱们今天应当早些,说不准侯爵先生习惯于早起,不过这也难说。”
“他已经起来了,”泰丽莎回答说,“我就下楼到厨房去。”
这些话似乎是从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出来的,她知道珍妮在吃惊地看着她,但是她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她跑向通往厨房区的楼梯。
佣人们也是刚刚才有了动静,她看了一眼管家和配餐室的佣人。
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女佣人在擦经过厨房通到后院的过道上的大石板。
昨晚在她睡觉前,她已经把烤制新月形面包的一切材料都准备好了,她预料侯爵在吃早点时会要吃这种面包。
她想,他早晨起得很早,也许会饿,她要给他做一顿英国式早餐,让他吃一惊。
她用外祖母教她的技术麻利地干着活,做好了几个菜,从前她父亲在家时,母亲总是要点这些菜的。
光是用鸡蛋做的菜就有好几种,有一种是和鱼、大米、奶油和时菜合在一起的鸡蛋,一种是配有蘑菇的鸡蛋,蘑菇是她正在做饭时园丁送来的。另外还有鸡腿,这是头一天中午剩下来的,她用特殊的调味品涂在上面烤了一下。
她把所有的菜都放在有顶饰的银制主菜盘里,佣人们在盘下点了蜡烛来保温,她也就放心了。
她不知道侯爵是否会喜欢这样一顿早餐,但是她有一种感觉,由于侯爵好奇,她不久就会再见到他。
她刚做完最后一道菜,咖啡壶还在炉子上咕嘟,管家捎话来说:
“先生要用早点了。”
她担心侯爵也许会生她的气,首先是她进入了“大王”的围场,再就是她对他讲话时态度傲慢无礼。
“我为什么不只是说:‘是,先生,不是,先生’呢?”
泰丽莎自己生气说。
她还没有真正考虑如果她见到侯爵,她该怎么样,不过肯定不能象她刚才那副样子。
自从她到别墅以来,她就瞧不起侯爵,因为他丢下他的动物和家不管,把时间浪费在同让娜·图尔贝这样的女人鬼混。
毫无疑问,他也花了大量钱财买裘皮和首饰打扮她们。
“他真可鄙!”她心想。
她一直很高兴,侯爵不在时,她可以同“大王”玩,可以骑他的马,这个人本身逐渐从她思想中消失。
现在在她在做饭时,却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知道他的个性非常倔强,她想把他看成是一个浪荡子而不屑搭理他,想归想,但是做不到。
象有一把刀子刺在她心上一般,她突然害怕起来,担心她的傲慢无礼会惹得侯爵一生气把她辞退。
“如果他辞退我,我们去哪儿?”
她可以想见离开别墅时她个人的痛苦。
她端着她和珍妮吃的面包和咖啡上自己的屋子去。
当她打开门时,她吃惊地发现,珍妮站着在同一个陌生人讲话。
珍妮迅速走到门口,几乎是把泰丽莎推出门外,悄悄地对她说:
“顺着走廊过去,你不能在这里吃饭。”
“为什么不能?”泰丽莎问。
“因为这是先生的贴身男仆吃饭的地方。我们可以用那间小写字间。”
“这是怎么回事?”泰丽莎问道。
“这是我和管家安排的,”珍妮回答说,“我昨晚同他谈了,他是理解的。”
泰丽莎知道了,侯爵的贴身男仆必定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但她没有把这个话说出来。
因此,她让珍妮接过她的托盘,一同走进了过去的写字室。客人如果有重要信件要写,他们可以在这里有一块地方,不会受打扰。
这间屋子布置得很脱俗,有一张气派不凡的书桌,还有一张圆桌,她们可以用来吃饭。
泰丽莎意识到,这间屋实际上比她们过去用的那间漂亮多了。
她刚喝完咖啡,管家就来到门口通知:
“侯爵先生想和你谈话,波薇小姐!”
泰丽莎感到她的心吓得怦然一跳,不过她问道:
“上哪儿去见先生呢?”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侯爵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坐在那里。就在藏书室隔壁。”
泰丽莎的心情就象一个要挨罚的小学生,她顺着去藏书室的通道走去。藏书室在别墅的那一边。
泰丽莎最初在探察整个别墅时就发现,那一间屋是侯爵的专用屋,觉得这间屋很漂亮,摆了好些个讲究的书架,挂了一些画,使得这屋子让人感到有一股阳刚之气。
泰丽莎走进屋时,侯爵正坐在一张华丽的路易十四时代的写字台旁,他站了起来,走到壁炉前面站着,泰丽莎满意地注意到,壁炉上面摆满了鲜花,因为天太暖和,不能生火了。
她知道,园丁们必定很早就把花摆在那里了,她知道,到中午,侯爵可能使用的所有屋子里都会摆上大瓶大瓶的鲜花,她一向就希望如此。
现在她强烈地意识到他在注视着她朝他走去,这一段距离似乎很长。
她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说:
“先生,是您叫我吗?”
“坐下谈好吗,波薇小姐?”
他指了一张椅子,椅垫用很密的针脚绣了花。泰丽莎有点紧张地坐在椅子边上。
她抬头看侯爵,发现他居然展露笑容。
“现在,”他说,“你是否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到这里来是为挣钱呢,还是为耸人听闻,这种事报上一定会登出来的。”
泰丽莎傻眼了。
“不是这么回事,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装成厨师?”
“如果我做的饭菜您不爱吃,先生,我当然只能道歉,然后走人。”
“你完全知道,你昨晚给我做的晚餐和我刚刚享受过的英国式早餐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侯爵回答说。
她很吃惊,他居然品出了那顿早餐是英国式的,但是她满脸狐疑,有好一阵子望着他。他说:
“我从管家那里了解到,你和你的助手在来法国之前是在英国。”
泰丽莎没有回答。
她知道,佣人们难免要向珍妮提出种种问题,因此不照实说就显得不老实。
“我在等着呐。”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先生。”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通得过吗?”
“咱们还是从头说起吧。你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到我认为是法国最隐匿,最偏僻的别墅里躲起来?要是没有什么事,你是准不会来的。”
“理由很简单,先生,我要找工作,我刚一把介绍信拿给您的秘书看,他马上就雇用了我。”
“他事先同你说过,你要来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情况吗?”
“我正是想到这种地方来,”泰丽莎说。“我喜欢在乡下,我就是不想在巴黎。”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疆硬起来,嗓门也高了。过了一会,侯爵平静地问道:
“巴黎什么地方亏待了你,惹得你讲这种话?”
“我就在巴黎待了一个晚上。”
“那么你又怎么晓得我的秘书在物色一个厨师?”
“从加来和我同车的女士告诉我,您的别墅常常需要厨师。”
“你知道那位女士的名字吗?”
“塞莱丝蒂·圣·雷儿。”
侯爵脸上掠过的一丝表情,表明他知道她讲的是谁,但是这一丝表情也足以使她知道,塞莱丝蒂·圣·蕾儿以她自己不能理解的方式伤过他。
“那么说,是塞莱丝蒂·圣·蕾儿建议你来投奔我的。你很了解她吗?”
泰丽莎摇了摇头。
“不,先生,我们只是碰巧同车去巴黎罢了。”
“但是你来我的别墅已经三个星期了。我想你一定觉得这里很寂寞吧?”
泰丽莎立即回答说:
“来这里以后,我非常喜欢。这是我生平见到的最美丽的地方!所以,求求您,先生,让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