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真的是生来折磨人的坏东西!
“还有其它办法,傻丫头……”常隶怜爱地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要报血仇,除了以命相抵之外,一定还有其它法子。”
须臾,常隶带着白初蕊回到城里“常记”分铺,他使唤佣人帮她准备套干净衣裳与热水,白初蕊进房梳洗的同时,下人突然来报,探子头已经等在厅上。
“好消息!”一见常隶现身,探子头马上从座椅上跳起。“人找着了!不过他们这会儿已经不住在徐州,而是搬到城外一个名叫‘之松’的小镇上……”
之松?!常隶低头瞧着探子头亲手绘制的地图,一下认出他先前进徐州城时,曾从这小镇经过,印象中,那地方极为荒僻,甚至连间像样的客栈也没有。
感觉实在不像一方恶霸会移住的地方。
“确定你没找错人?”常隶忍不住怀疑。
探子头老实承认:“我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之松镇里,的确有个名叫余豹的老家伙。”
常隶点点头,探子头先前说过,能够指认幕后主使的街坊邻居们多数已不住在原处,能够让他找着一名同名同姓者,实属难得。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探子头,这是额外赏给他的。
“你做得很好,谢谢你。还有,我已经找着白姑娘,你手底下的人,这会儿可以轻松了。”
“恭喜常爷。”
常隶挥挥手要探子头退下,随后他拿着探子头交给他的地图,来到白初蕊房前。
“小花儿——”他敲敲门。“我进去了。”
房里的白初蕊已然将身体弄了干净,她这会正坐在镜台前,让婢女帮她擦干一头湿发。
常隶从婢女手里接过布巾,然后眼一瞥,婢女便会意退下。
“我头一回见婢女这么怕你。”隔着铜镜,白初蕊打趣地望着正帮她擦发的常隶。不是白初蕊夸张,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是常府的小怜还是“红花苑”的丽儿,每个女人见了常隶,无一不像蝴蝶见了花一般兴奋,唯独这里没有。
常隶一脸尴尬地摸着鼻头。“是我不对。自我一跨进分铺,便大呼小叫,活像吃了几斤炸药,至今还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啊!原来是因为她——
隔着铜镜,白初蕊目光与常隶相接,常隶微笑地在她颊边亲了记。“没事的,之后再弥补他们不就得了。”
头发擦干后,常隶还拿了把梳子细细帮她梳着头,白初蕊垂着眸感觉他的温柔,两人沉默了半晌,才见她突然张嘴说话。
“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到街上打探我仇人的下落。”
白初蕊在梳洗时想了许久,她决定相信常隶说的,关于报仇,还有其它可行的法子。
她决定不再把常隶排除在她的计划之外。
常隶微笑。“别忙,这事我已经帮你打探好了。”
他拉来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将探子头告诉他的事全一五一十吐露。
而探子头捎来的讯息,刚好也切中了白初蕊心头的挂虑——事隔十年之久,很多事,早已在时间流逝间灰飞烟灭,她如何能确定当年横行街头的恶霸,仍会留在徐州等她回来报仇?!
“地图在这。”常隶将纸卷交到白初蕊手上,白初蕊低头看了许久。“你打算怎么做?”常隶问道。
“先去瞧瞧吧。”白初蕊手指轻点纸卷上那处方形记号。老实说,她对弑亲仇人的记忆仅有一个,就是他名叫余豹,但至于余豹长相为何——白初蕊倒是没那么肯定她见着之后,仍会记得。
“我之前是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借用官府之力,要他们重新调查十年前白府一案,不过从探子打探的消息听来,当初住在白府邻近的居民们早都迁徙他处,要搜齐证据,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他说的这问题白初蕊已经知道,不过她这会担心的,是旁的事。
只见她眉间紧紧蹙起。
“就算证据真的搜齐了,你真觉得官府会理会么?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案子了……”
“一般人或许不行,可是你不一样,你可是我们‘常记’的少夫人。”常隶瞅着她一笑。“或许你不清楚‘常记’在两江流域拥有多大势力,但我想现今知县大人,他一定晓得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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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隔天,还是无法成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遇上了常隶,白初蕊精神骤地松懈之故,两人才刚说完话不久,她便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再晚一些,她更是浑身发软地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清楚,常隶吓坏了。
“大夫,她还好吧?”
“身子骨太虚,又连连受了风寒,当然身体会一下承受不住——”年过半百的大夫坐于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后,马上叫他带来的伙计回药房取药。
“我刚开的那味药喝起来甚苦,”大夫叮咛着:“待会儿喂姑娘喝药时要特别注意,若她不小心呕了出来,之后一定得再帮她补上。”
“谢大夫。”
常隶送大夫出门后立即返回,白初蕊仍在床上昏睡,一名婢女正立在她床边帮她擦去满头汗水,常隶勾勾手示意由他来。
“你去帮我留意药房伙计,药一送到马上拿去厨房熬,熬好了就送来。”
常隶吩咐完后,注意力即不在婢女身上,他将王上布巾拿进凉水里再次拧干后,才又轻轻放在白初蕊头上。
水花溅落的哗啦声吵醒了白初蕊,只见她张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两颗热泪突然从她眼角滑落。
常隶吓得急忙伸手握住她低问:“怎么哭了?是哪不舒服么?”
“不是因为不舒服,我只是突然觉得好感动。自我爹娘走后,就不再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会拿冰凉布巾帮我擦额头了。”
“宠你这件事,今后就交到我手上。”常隶抹去她眼泪微笑。“从今以后,你过去十年少得到的疼爱,就由我来补,我保证我一定会比你爹娘,做得更贴心入微……”
乍听常隶言语,一般人定会以为他不过是在说些情话,可一配上他表情动作——双手像按搭着什么东西似的缓缓摩挲,还一脸陶醉模样,白初蕊即刻领悟,他这会儿说的“贴心”,铁定另有所指。
实在病得挤不出力气,不然白初蕊一定会伸手拍掉他平举在胸前的双手。
“贫嘴。”她娇嗔。
“糟糕,被你发现我在想些什么了!”常隶装出一副惊诧模样。
“你才知道。”白初蕊一瞟他。“你底细啊,早都被我给摸清了。”
瞧白初蕊笑得一脸得意,常隶突然倾下身体,将俊脸靠在白初蕊颊边追问道:“那……你觉得我好不好摸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他!白初蕊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正病着耶!”她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你正病着,若不是因为知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傻坐在这跟你说话?我不早扑上床把你一口吃进肚里了。”
“油嘴滑舌!”白初蕊还真是第一次生病,还能被人逗得这么乐。
常隶朝她眨眨眼,一脸暧昧地邪笑着。“待你病好,我就让你好好见识,我的嘴我的舌,到底多油多滑——嗯?”
瞧他笑得一张脸贼淫淫,易羞的白初蕊忍不住伸手将他脸推开。“好了啦你。”
“好好,娘子说好我怎能说不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的得快点把病养好,不然时间一拖久,万一之松镇那个余豹听到什么风声,偷偷溜跑了怎办?”
听闻他这么说,白初蕊脸突然露出奇妙的表情。
常隶一瞟她。“干么那么看我?”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变了。如果是之前你找到我,一定是二话不说就把我关绑起来,才不理我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未做。”
关于白初蕊这发现,常隶实在不能说她不对。虽然他先前曾经说过,要陪她一起完成她所谓的“要紧事”,但那提议只是基于想把她留在身边,而不是真把她的意愿,当成一件重要事情看待。
常隶先是不好意思地挲挲鼻子,随后开朗地笑了。“这全得归功于我师父。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师父是当今少林寺的住持——道广大师!”
天呐!白初蕊满脸惊讶。原来常隶真的是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常隶喜欢她崇拜的眼神。
“说来也是巧妙,在出手救了河中那娃儿之前,我刚跟我师父谈完话,他告诉我一阙词,我仔细想了一想之后发现,我之前对待你的方式,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不对。”
何止一点。白初蕊想。不过他这会儿好奇的是旁的事。“哪阙词?”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常隶复诵完后,突然抬头一笑。“我初时还以为我师父之意是要我放弃搜寻你,不过现在一想,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白初蕊沉默。她也正在思考道广大师留下的这四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