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明白,他有牵动她情绪的本事。
“嗨,教练,我来了。”
曾以阳起身走到她旁边,制造出两人熟络的模样,就像他们不曾发生任何事一般。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通知你不必再来了吗?”夏雁稳住了心神,悄声道。
“我当然是来健身的。”他说完后,才又踅回和板坐下。
他一走,压迫感立刻消失,夏雁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平稳呼吸,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几乎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教练有亲自打电话给我吗?真可惜我没有接到。”他特别强调她主动且亲自打电话给他。
夏雁岂会听不出他的刻意,一再提醒自己别中了他的计。“那只是例行公事,学员被取消资格了,做老师的当然要知会学生一声。现在你已经亲耳听到我的话,可以到柜台办理退费了。”
“教练,你还真是翻脸无情,那天我们还一起吃饭过,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冷漠?”
夏雁瞠大眼,两颊浮起羞人的红云。
他竟拿那日的事来说!而且还在这种场合说,根本是存心要人家误会嘛!
“你、你不要胡说!”她结巴道。
“我哪有胡说?你见了我的弟弟、媳妇,我还见了你爸爸……”他继续说道,似乎想一次让大家误会到底。
轰!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犹如被炸弹炸了开来。
他这么说,人家会以为他们已经熟到亲朋好友都见过了呀!
“老师你就不要否认了啦!刚才曾同学已经告诉我们,你那天还破例让他吃了烤鸡和通心面什么的。”
“再上一回,我们还一起去饶河夜市吃消夜。”曾以阳相当“好心”地提醒她。
“哪有!”她仍是极力否认。
“哇——”学员听到他们之间“交往”的故事,纷纷惊呼出声,把教室的气氛炒得火热。
“消夜和高热量食物,都是老师一再交代我们不能碰的东西,为什么他就可以?”
学员们七嘴八舌讨论着。
“这还用说,当然是老师对他不一样呀!”
“错了,是老师不觉得曾同学胖啦!”
“连他叫她教练都没有纠正耶!”
她急欲澄清,可眼角瞥见曾以阳那调侃般的笑,注意力马上被他拉走。“你、你还笑!你为什么乱说?我明明没有让你吃这些东西,是你自己……”
“你承认你那天跟我在一起了?”
曾以阳一句话又炒热教室的气氛,学员们都“哦”了出声,声调充满暧昧和玩笑。
中计!她竟然一不小心,就掉进他设下的陷阱了!
“那是……”她红着脸,感到窘迫。
“是约会!”学员们起哄。
“也没有啦!只是去吃吃饭,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他朝她眨眼。
夏雁一怔,悟不出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了。教练,请!”曾以阳反客为主,替她掌控上课的流程。
“叫我老师,不要叫教练。”她蹙眉纠正,不意,又是陷阱。
“哦,老师,那你承认我是你的学生喽?”
曾以阳得了便宜又卖乖,继续说道:“按照孔子的中心思想,只要我有求知的欲望,师者应该要全力满足才对,你不该取消我的资格。”
“我的规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缺课两堂……”
他打断她,“可我之前没有听见,所以就从今天开始算起吧!再说,我都这么厚着脸皮来了,你就不能通融一点吗?真要这么铁石心肠吗?”他可是决心赖皮到底了。
“我什么时候铁石心肠了?是你违背约定的!”
向来自我的她,怎么老是在意他所说过的话?夏雁蹙着眉,不喜欢这样在意一个人的感觉,这样……会有负担的。
但,她好像犯了病似的,一再落入这样的感觉里。
“说到约定,我已经答应上课尽量不乱发表意见,是你没有给我表现的机会。”
她想起了那个约定,自那之后,她确实不曾给他表现的机会,自己也老对他板着一张脸……说来说去,又是她不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
她怎么老是对他没辙?
“依我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我继续上课,你觉得如何?”他一反常态地询问她的意见,而不是径自作决定,那是因为他对答案很有把握,笃定她一定会被说服。
要妥协吗?
夏雁看着他。这个人已经为她找好了台阶,她若不顺着走下来,等一下难看的会是她。
况且缺课是学员的损失,他既不觉得是损失,她就无须替他感到可惜,取消资格的主张也不是这么绝对,只是一直以来规矩就是这么定的,别的学员也因为她的严格而不敢有缺课两堂的纪录,他是第一个打坏她的规矩,又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她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了想,她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好吧!从现在开始,你若再缺课就不能再找借口。”
“没问题。但你必须帮我作课后辅导,不然缺了这么几堂课,我会跟不上其他学员。”
课后辅导?
又不是小学生!
跟不上其他学员?
这又不是联考,跟不上就算了!
他若真有这么认真,就不会缺堂了!
第6章(1)
事实证明,曾以阳确实进度严重落后,不仅头一堂课的问卷调查,他所填写的错误观念没有纠正过来,另外营养学概念、正确的饮食习惯,还有强化心肺功能的基本健身操……他统统都没有全程参与,所以夏雁要替他补课,可真是工程浩大。
更别提他的工作本来就必须试吃,单是设计出专属于他的体操,就花费夏雁不少时间了。
这是夏雁接任健身馆老师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
“才开课多久,你就教了这么多了?不会是诓我的吧!”曾以阳看着课程大纲,蹙眉道。
“你不相信也好,我刚好省下那个时间替你补课。”她作势收拾桌上的数据。
他一手压在她手上,“等等!”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人同时震住,微妙的电波在彼此的体内激荡。
她回神,想抽出手,却被他紧紧压住。
“你……放开。”
“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还在为那天的事计较?”他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拉近自己。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欺近,让她呼吸一凝。他只是和她靠近了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她会像受了惊的小兔慌张、混乱不已?
“那天是误会,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说,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我……根本不觉得那天有发生什么误会。”
她全盘否认,拒绝承认他在她心上造成的影响,拒绝坦白他的误会让她有些受伤。
“是吗?”他邪魅一笑,笑中有着深意,也让人难懂。
“当然了,我何必记住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表情不像是相信她所说的话,这让她心虚,不敢直视他。
“但你却气坏了。”他直言道,看出她极欲掩藏的心思。
“什么?”她讶异于他观察的敏锐。
“对于那个误会,你就当做是有人减重减到荷尔蒙失调,导致性格丕变,胡言乱语。”
闻言,夏雁抬头看着他。
这算道歉吗?
不,这并不是道歉,像他这种倨傲、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是不会说抱歉的。
可他此时的态度,真的和那天大相径庭。
他不会不知道他若是再来此,她不会对他有好的态度,但他还是来了,对他来说,这已经释出善意了……
“你不能否认你自己说过,减重可能会造成脾气上的改变吧?”
她是说过这话,但她怀疑他会减重减到脾气大变。
“所以我想是我减过头了。”他一改玩笑模样,换上认真的表情。
“噗哧!”闻言,她再也无法板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依然是那样厚实的胸膛、那样宽阔的肩膀、那样纠结有力的手臂……
她不禁冲口而出道:“像你这样有减过头吗?”
见她不再沉着脸,他的胸臆间莫名一阵轻松。“每个人的生理状况不一样。”
“要是你的歪理没有这么多,早就减重成功了。”
这样算是和解了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可已经打由心底不气他的误会。或许早从她拨电话给他的那时,她就在等这一刻了。
所以他无须像她告诉自己的,非得要他亲口认错才行,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也或许,她并没有想象中来的生气,只是想藉此来回避自己对他的异样感觉吧?
“减重勿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不是吗?我又这么多堂课没有上,自然进度慢了点。”
“你还有理由呀!缺课大王。”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娇嗔,只知自己又被他说服了。
“下次不会了。”他给予承诺。
“你没有下次了。”她虽是这么警告着,却全然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再一次因他的理由改变主意。
“是。那盖个章!”他低下头,唇立刻封上她的。
这样的盖章方式来得突然,又教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