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最小的妹子常宝贝……不,是吴宝贝,也认祖归宗了,正一一的见过姐姐、姐夫们。
整个大厅闹哄哄的,吴虑唇角带笑,坐在刻有浮雕的桦木椅上。
她虽性子清冷,但却喜欢与家人相处在一起的感觉。见大姐夫敖敏轩起身走向厅外,她抓紧机会跟在后,正巧听见他吩咐门外的丫头取袄过来让女眷们披上。
“大姐夫。”她轻唤。
敖敏轩回身。“阿虑,是你。外头冷,怎么跑出来啦?”
“前些时候,我曾请大姐夫帮我查查苏灿下落的事……”
“嗯。”敖敏轩点点头。“你说有人在京城看过苏灿,不过查苏灿行踪这事儿却有些蹊跷。我在京城花了许多功夫,竟完全得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倒是你二姐夫在关外猎马时,曾见过咱们的远征军绕道。他远远观看,众兵护卫的骑士里,似乎有见到与苏灿相似的身影。他说他与苏灿当年只有过一面之缘,远征军里的那人又是披着战袍,所以他也没把握所看到的人就是苏灿。”
“嗯。”吴虑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应。“应该不是他,他一个文人,怎会跟远征军扯上关系?”
“阿虑,你的心要放开些,”敖敏轩劝道:“苏灿答应你三年,他一定会遵守承诺。姐姐们很关心你,知道你平时是强颜欢笑,本以为让你事情忙些,日子一晃,时间也就过了,可你却是越来越静默,希望你要宽心些,别让她们担心了。”
两年多的思念,压抑的情感,因敖敏轩的一席话,吴虑终于崩溃了。
“天!我好想他……”她双手捣着脸,却止不住泛流的泪水。“他为何一点讯息也不捎来?是把我忘了?还是……有了意外?教我怎么放心得下?急得我日日寝食难安。我也想放宽心啊!可见到苏家大少,那相似的五官让我想到他;见二姐夫爽朗的笑容,也让我想起他总是带笑的神情;三姐夫的学识渊博,我立刻联想到他也是这般好学不倦;就连看见士元哥,我知他与阿灿一向交好,忍不住又想起他们俩把酒言欢的情景。我日里想的是他,夜里梦的是他,可他却像是断了线纸鸢,教我怎么办?”她低声地啜泣。
一双温暖的柔荑从后环抱着吴虑,接着又是一双、一双……
吴家姐妹将吴虑圈抱在温暖的怀里。
“乖,别哭,咱们不等阿灿回来了……”吴双抚慰吴虑。“咱们要更主动地去寻阿灿。今儿个天晚,等明儿个我飞鸽给你姐夫们的商行、各处庄园,重金寻阿灿,总有人记得曾见过他的踪迹,咱们就来个抽丝剥茧,务必找到他为止,这样可好?”
“大姐……”吴虑埋在吴双怀里痛哭。“我……我……”
“好啦,大姐是知道你的,待找到阿灿,姐姐们定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竟敢将咱们家的老五惹哭,他皮在痒了。”
吴虑听了破涕为笑,但吴家的女婿们个个都打起哆嗦。
这个苏灿实在不知死活,前头已经有四个男人让他借镜了,他竟还敢惹毛吴家女儿。
“咱们回厅里吧,外边冷。”敖敏轩怕妻子体质弱,冻着了身子。
吴家女儿簇拥着吴虑欲进厅,吴家的管事却慌慌张张地奔来。
“大小姐,请稍等。”
“怎么啦?”吴双问道。
众人也跟着回头。
“开封府尹常挺之大人来了。”管事禀报。
“他不跟咱们一起南下,却又随后追来,又在玩啥花样了?”吴家老二吴情不满地嘀咕。
“我是来出公差的。”常挺之清朗的嗓音从雪地里传来。
“你又假公济私啦?”吴情嗤道。
常挺之率先走向大厅。“先进厅接旨吧。”
接旨?
众人面面相觑,收起玩笑之心,一起进厅。
“这圣旨是给五姑娘的。”常挺之站在正堂处说明。
大厅里忽地鸦雀无声。
“挺之,你在开玩笑么?”敖敏轩笑道:“圣上怎会识得阿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玩起假传圣旨的游戏?”
常挺之取出卷轴,那丝绸锦织品,上头用朱砂、石绿、孔雀蓝等多种颜色绣出的金龙标志,再容不得众人怀疑。
吴虑上前,同众人齐跪在地上。
常挺之摊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查顺昌府吴虑尚未婚配,令开封府尹常挺之即刻护送到京,择期与常胜侯结为良配。钦此。”
听完旨意,吴虑瘫软地跪坐于地。
常胜侯?他不就是圣上刚赐给诸葛军师的封号么……
她不识得他呀!
“五姑娘,圣上作的媒,是天大的荣宠,你快接旨吧。”常挺之已将圣旨卷回轴状,笑嘻嘻地递到吴虑眼前。
吴虑摇头。
常挺之又将圣旨移近她一些,催道:“快接旨吧。”
她再摇头。
“五姑娘?”
“不……”吴虑终于开口。“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她踉跄地奔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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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之中。
吴家人全聚集在莲苑的厅内,吴虑颓然地坐在贵妃椅上,吴忧紧靠在一旁相陪。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圣上怎么突然作起媒来了?挺之,你知道内情么?”敖敏轩问道。
常挺之摇头。“不可说。”
“那他怎么知道阿虑的?”吴情问道。
常挺之再摇头。“不可说。”
“以常胜侯所立的功绩而言,圣上要婚配,也一定会询问他的意愿。他要娶任何一位贵族之女都随他选择,怎会同意娶个寻常姑娘做婚配?”换吴双开口。
常挺之仍是摇头。“不可说。”
吴极不耐烦地嗤道:“常大人,你这也不可说,那也不可说,那你总可以说说那常胜侯是哪里出身?他姓啥名啥?家在哪儿?生得啥模样?高矮胖瘦?总要让咱们有个底吧!”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却保护不了家人,不由得着急了。
“各位,”常挺之躬身作揖。“你们别为难我啦,那常胜侯的身分,圣上当初已下了封口令,虽说党项族已向咱们投降了,但圣命尚未收回,我说了岂不是忤逆圣意。我只能说,常胜侯的人品无话可说,反正五姑娘嫁他,一定会满意的。”
“我不嫁。”吴虑语气虽淡漠,但却不容置疑。
“五姑娘,你不能抗旨。”常挺之警告。
“那杀了我吧。”她神情坚决。
“杀你事小,只怕你吴家满门受累。”
此话一出,吴虑愤恨地瞪向常挺之,不只是她,吴家大小全用怪罪的眼神睨他。
常挺之从没有这么里外不是人。好歹他也是辅佐圣上治理国家的朝臣之一,怎么却落得如此待遇?
吴虑牙一咬。“好,我嫁。”
“阿虑,别答应,咱们定可以想出法子……”所有人惊呼阻止。
“好,咱们明日便起程。”常挺之连忙订出时间。
“知道了。”吴虑神情漠然。
常挺之转向众人,一副大事终于底定的模样。“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一道去,一路上也热闹;你们放心,五姑娘嫁给常胜侯是绝不会后悔的。”
吴虑一点也不心动,她凄然苦笑。“我累了。”
众人知她心绪低落,也不扰她,起身离开了。
送家人离开莲苑后,吴虑回到内室,她从柜子里取出卷轴里的宣纸,摊开在桌子上。
大鹏展翅
这四个字是当年苏灿在无心之中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落在纸上的笔法厚劲有力,有颜筋柳骨之魂,她一直舍下得卖。
“阿灿……”她喃喃低语。“你一心想振翅高飞,可有想过两年多前,你一展翅的刹那,就注定咱俩再无相见之日?圣命难为,我为情而死事小,连累家人事大,只好待拜了堂,遵从圣令之后,洞房花烛夜正常胜侯跟前以死明志,那也算是对得起你了……”她幽幽一笑。“可当我死时,你在不知名的远方可会有所感应而心痛?会悔不当初么?”
夜风吹开了窗棂,月光下雪花纷纷飘落。
雪景美丽,吴虑却只感觉绝望与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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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吴家一行人路上磨磨蹭蹭地拖延,终于还是到了京城。
当初吴极到京城与吴宝贝认亲时,曾考虑出嫁的姐姐们都住在京城,因此便在此买下一座宅第,此刻正好用上。
吴虑本来话就不多,离开顺昌府后,她更是静默了。
吴忧当然是寸步下离的守在吴虑身边陪伴。
“虑,姐夫已央常大人帮忙,安排觐见皇上了。”吴忧打开吴虑带来的衣箱,将里头的衣衫一一取出来放妥。
“嗯。”吴虑轻应,根本不敢抱多大的希望。
“咦……这不是我酿的百日醉么?”吴忧弯身从箱子里拿出一盅白玉酒瓶。
吴虑一惊,急上前抢回瓶子。
瞧她慌乱的模样,吴忧生起怀疑。
“虑,你拿这酒来要做啥?这酒寻常人只要饮了三杯,便会醉上百日;就连咱们俩酒量好,喝下这一盅也会醉得不醒人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