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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品颐将衣襟紧紧拢住,回想和他相处的情景,脸上扬起温柔满足的微笑,双颊嫣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久久不散。

  *

  海品颐原只想倚坐休息一会儿,但一天一夜的奔波加上毒发的折腾,不知不觉,她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天仍亮着,她揉揉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滑落肩头的事物让她动作一顿!她塞在包袱里的披风什么时候变到她身上了?

  是他吗?不见迟昊踪迹,发现自己前襟仍是敞开的狠狈情景,她脸一红,赶紧下榻除下衣袍,从包袱里抽出缠胸的布条紧紧缠绕,再把衣袍穿上。

  一瞥眼,看见桌上有只烤好的山雉,虽已冷了,仍油亮亮的,看得她肚子咕噜咕噜叫。这强烈的饥饿感立刻让她觉得不对。天!她不会整整睡了一天吧?

  海品颐环顾四周,发现毒发的一片狼藉已整理得不见痕迹,她带回的药材、食物被安置一旁架上。

  他做了这些事她都浑然不知,她竟睡得这么熟!海品颐不禁咋舌,赶紧把雉肉啃掉,想去找迟昊。

  正要踏出门,压在兽皮下的事物攫住了她的注意,她走回拿起,发现那是他用来易容的面具。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碰到面具呢!海品颐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指搓抚,发现面具触感软嫩,与人的肌肤类似。

  “怎么做的啊……”她惊叹,忍不住好奇,拿到溪边,借着溪水映照试着戴上,却是按了就掉,一点也不服贴。

  “不怕面具有毒会毁容?”淡然的嘲讽在身后响起。

  像被捉个正着的小偷,一转头,见他来到身旁,海品颐赧红了脸。“我……没见过,很好奇……”

  睨她一眼,迟昊抽过她手中的面具,握拳揉捏,转瞬间化为粉末飞散。

  “啊……”海品颐要阻止已来不及,懊恼抿唇。不让她研究就算了,何必湮灭证据呢?他留着还是可以瞒过罗刹门那些人啊!

  “那面具是照我的脸模做的,你当然戴不上。”迟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过来。”他转身往屋里走去。

  他要做什么?海品颐愣了下,赶紧追上,一进屋内,看到他坐在桌前,不断从怀中掏出物事。动作之快,就像那些东西是凭空出现。

  海品颐叹为观止,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好厉害,都不会拿错东西。”

  基本功就值得吓成这样?迟昊挑眉,她的反应逗得他心情很好。“拿个木碗装水过来。”

  海品颐赶紧装了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小时候等着看人变戏法般兴奋。在她的注视下,迟昊斟酌分量,一一将药粉在碗内调匀,成了淡绿色的糊状物。

  “闭上眼。”他命令道。

  虽然不解,海品颐还是闭上眼,感觉冰凉的事物敷上了脸,她屏着气,怕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毁了一切。

  “你哪时看我扮猎户是屏气的?”

  海品颐脸微红,幸好在药糊的掩饰下没被发现,连忙用鼻子用力呼吸。

  须臾,迟昊将她脸上的面具拆下。“好了。”

  海品颐张眼,看到原本淡绿色的药糊变成肤色面具,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那是……我?”虽只是粗制的胚膜,却像照镜子般惟妙惟肖。

  迟昊没回答,将剩余药糊染了颜色,倒置面具上塑形,再用小刀刻划,手法之快,不多时,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已出现眼前。

  迟昊将面具递给她。“这样扮起男装更不容易被人识破。”

  海品颐接过,不可置信地覆上脸,发现完全贴合,立刻兴奋地冲到溪边,一探头,看见一个颧骨高耸、满脸麻子的方脸男人瞪着她。

  好厉害!她缩回,然后又探出,还是一样的麻子脸,这新奇的经验让她乐不可支,雀跃地奔回屋内。

  “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海品颐笑得开心不已。

  “老用手压着不烦吗?”迟昊低哼。“过来。”

  海品颐赶紧过去,见他倒了些水在掌心调匀药粉,在面具和肌肤的接缝处涂抹。

  “那……我拆下的话不就毁了这张面具吗?”突然想到,海品颐好舍不得。

  “小心点拆,可以一直使用下去。”面具做得太传神,连他都觉得丑。

  “为什么要毁掉那张猎户的面具?”

  “被识破了,留着何用?”这一点,让他完美的技巧有了残缺。

  “它没有破绽,我是从别的地方发现的。”这样就毁掉,太可惜了。

  “到底是什么味道?”直到现在,迟昊还是想不透。

  “就……一种味道。”海品颐真的无法形容,除了味道,还有一种直觉,仿佛连在茫茫人海都能认出他。

  看看他光洁的脸,她晶亮大眼突然眨呀眨的。他现在应该没面具可用吧?“我也想试看看。”

  拿他试验?迟昊直觉就要回拒,但迎上那双盈满祈求的眼,衬上那麻子脸,怪异的组合让他忍不住扬眉。第一次发现,自幼被迫学习的技巧,带有丰富的乐趣。

  “再去盛一碗水。”

  一听他应允,海品颐飞快地冲出屋外,又飞快冲回来,双眼晶灿灿的。“好了!”她好期待!

  “这分量二,分量三,分量五……”他指导。

  海品颐默记,依序加入调成药糊。“眼睛闭上。”

  迟昊依言闭眼,上颚微扬,方便她涂抹。

  如果,他能一直像这样,忘记在罗刹门的过往,多好?海品颐静静看了会儿,

  眼中满足爱恋,才轻柔地将药糊涂抹在他脸上。

  感觉她的指腹在他脸上轻抚而过,迟昊身体绷紧,而又放松。他不习惯和人这么接近,身体本能地想闪躲,但忆起是她,那抹不安会被压下,让她逐步进占他的周遭,他的心思。

  “……可以卸下了吗?”轻柔的呼唤拉回他的心神。

  迟昊睁开眼,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轮廓,如星的眼眸凝视着他。

  “可以。”迟昊敛神,没让心思显露。“手法要快,不然药糊干了就做不成。”

  “喔!”海品颐赶紧小心地卸下成形的面具,再将剩余药糊倒在面具上,兴奋地塑形,忙了半晌,才献宝似地把面具拿到他面前。“看,做得很不错吧!”

  那是一张笑脸,手法粗糙,只消一眼就会让人识破,但那抹笑,却真诚无比。

  在她眼中,她希望看到这样的他吗?迟昊顿了下,把面具覆上脸。“你说呢?”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见他用真实的面容这样对她笑。海品颐心一悸,扬起了笑:“我做得好差,改天再帮你做个更好的!”

  改天?以为他们真有一生一世吗?讥诮的心音响起,却又突然有另一个念头将它完全覆盖。

  一直以为,在这里疗伤的这段日子,是一段空白,但在山风溪水的环绕下,在她的陪伴下,这里的生活深深烙印,反而是曾有的过往成了空白,他甚至忆不起,在冷血残杀时,剑起剑落下,他想的是什么。

  改天啊……或许吧!

  笑脸面具下,俊薄的唇扬起淡淡的弧度,很淡很淡,几不可见,却柔人心坎,真诚无比……

  第5章(1)

  海品颐发现,自那一天起,他有一些改变。

  改变很细微,几乎无法察觉,但就是不一样了。他仍然不多话,不太有情绪起伏,但那总冷凝如玉的黑眸,仿佛渐渐染上温度。

  前晚要帮他运功疗伤,他却突然将她带到屋外,自后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耳旁传诵口诀,教她学会一套掌法。

  他是嫌她的弓箭在真正对战时毫无用处吗?海品颐不禁莞尔。

  被他环绕的感觉暖暖的,她必须非常专心、非常专心,才能逼自己不去想那次他用手指画过她胸前的感觉。

  他所中的毒,已经解了,她知道。

  因为要她采的药,和之前不同。而且不让她熬煮,反而自己曝晒、焙制,研磨后用纸包成一包一包的药粉。

  瞧,现下药架上晒的就是她新采回来的草药。海品颐踱过去,看到淡紫色的小花被晒得枯黄,忍不住动手想去翻动。

  “别碰。”迟昊的警告顿住她的动作。“此花经过日晒会产生毒性。”

  “啊?”海品颐惊讶地张大眼。“可是……它明明可以治胃病。”

  “但一般人只会煎服,并不会拿去曝晒。”迟昊将竹筛拿起,把花全数倾入研钵里。“知道这药草的功效吗?”他指药架上另一种药草。

  “它的汁液有毒,误触会红肿发痒。”所以她采的时候非常小心。

  “却可解迷香的毒。”迟昊一边研磨,一边解说。“每种药草都有功效,但并非绝对,只要方法不同、剂量不同,良药转眼就会成为剧毒。”

  迟昊说明毒性的配方和解法,迷药、食毒、藉水传导、凭风散播……各种不同的使毒方式,海品颐认真记着。这几天,他总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这些,让她了解特性和手法,让她学会如何防范和自救,别在不经意问着了别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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