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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背过身子还是听得见我、我也一直存在,又何必装模作样呢?铜镜里的人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出来做什么?!”佟老板背对着铜镜,语气淡淡的,摆明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

  你问我出来做什么?嘿……自然是想看你束手无策、烦恼忧心的模样。啧啧,我告诉你,不用白费心思了,虎猎兔、兔食草,天性使然,两者相遇必有一亡,现在你却希望两者并存,简直荒谬、可笑!

  “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别忘了这件事是因谁而起?”佟老板转过身,黑瞳不悦地扫过铜镜里那个笑得十分狡诈的自己,淡淡的语气里增添一丝不悦。

  你是在指责我吗?只要是你情、我愿,水月镜花里什么交易都能成立。

  铜镜里的人笑了,笑得放肆而张狂。

  这是你定下的规则,我只是按照你的规则玩游戏,何错之有?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谴责的目光看我?是我让你带着花露去救人?是我让你陷入此刻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吗?

  佟老板无语。

  他和他同身不同心、均分日与夜,各自按照自己的心意接受不同客人的委托。

  几年前,夜里的他接受皇子们的条件交换、用毒、用咒语、用术法,将太子司徒靳整得瘫痪在床、奄奄一息。直到最近,白天的他也接受了委托,以千年花露治好司徒靳一身病痛、以换取受冤枉人们的自由。

  现在司徒靳确实恢复了健康,但遗憾的是,与他同命不同运的水芯,却得开始饱受病痛的折磨。

  “我以为在这里护得了她……”佟老板伸手轻捏眉心,俊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无能为力。

  他以为只要将水芯接到水月镜花,就能让她脱离被诅咒的命运。因为他是人世间少数无惧她的厄运,亦能提供她平静生活的人。

  哈哈哈哈!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护得了她?!她和司徒靳命中注定同命不同运,他喜她悲,他乐她哀,他身体健康无痛无痛、她就注定恶疾缠身、厄运连连。他本就是帝王命,再加上你给他服下了千年花露,几年内百毒不侵,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伤得了他?我说,在司徒靳登基之日就是你无忧阁小可怜惨死暴毙之日,而这些,全是你这个烂好人为她铺好的不归路啊!

  佟老板脸色铁青,明知道对方是刻意说出来让他难受的,但偏偏他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说不出话了?嘿嘿,一个人的性子定了就是定了,看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都不会改变,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因为你永远都想当烂好人,所以你永远永远都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千年前倘若不是你做了那个决定——

  “住口!”佟老板向来温和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怒意,他双拳紧握、近乎是咬牙切齿地瞪视着铜镜里、那个恶意森森的自己。

  “我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留下你。”

  哈哈哈哈!懊恼悔恨又能如何?千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不管是对我,或是对她,你全都无、能、为、力……

  “你——”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佟老板一怔,而原本存在铜镜里的影像一晃,下一瞬间已经恢复成黄澄澄的镜面。

  “我已经说了今天不再见客,还有什么事?”佟老板语气冷冷,不高兴侍从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抱歉,老板,出事了!”门外的侍从惶恐不安地开口道:“连我也没办法处理,这事一定得报告老板。”

  佟老板微微蹙眉,跟着打开了两扇门,看见门外站的是自己特别挑选过、在无忧阁服侍水芯的侍从,心头一冷,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无忧阁的那位客人又昏过去了。”少年侍从神情紧张地回报。“还有,她全身……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佟老板脸色一变,红色身影一晃,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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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不是她鼻间尚有微弱的呼吸,佟老板几乎要以为自己来迟了一步。

  他走到水芯的床边坐下,注意到她的手上仍握着那只小瓷瓶,他将瓷瓶取来、将里面的药丸倒出,这才发现里头一颗也没有减少。

  “傻瓜!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心知水芯定是认定自己无药可救,所以不愿浪费他的药材,佟老板难过的低语。“这药虽然救不了你,但至少可以暂时保住你的性命,我既然已经承诺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

  他将散了一床的药丸握在掌心,微微运劲,手心再摊开时全部的药丸已经消失了,跟着他将掌心移到水芯头顶,然后开始缓缓往下移,随着佟老板手心的动作,一股淡淡的、银色的光晕从他的手掌慢慢流出,一点一滴渗入水芯的身体里。

  当佟老板抽手离开时,淡淡银光包围住水芯的全身,过了好一会才完全隐没,虽然她依然昏迷不醒,但原本脸上的铁青色泽已经退了一点。

  佟老板起身,站在床沿边凝视了她好一会,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重新踏出无忧阁时,佟老板伸手拍了拍,不一会,好几名白衣侍从随即出现在眼前,他跟着从腰间拿出一条白巾,张口在指尖上一咬,以自己的血迅速在白巾上写了几个字,最后,他将手上的白巾撕成四条、递给了眼前的四名侍从。

  “你们四个人各自往东、西、南、北出发,等到白巾上的血迹褪掉时遇到的第一个人,立刻将他请回水月镜花。”佟老板温声吩咐。

  “是。”四名侍从颔首接过,各自领命离开了。

  待四名侍从离开后,佟老板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无忧阁,喃喃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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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西南角

  大宅院

  “太子殿下……您这……”年约五十多岁,担任大里寺监察司的慕容晴天,他一张方字脸因为看到司徒靳突然从床上坐起、激动无比地涨红了。

  昨天,一名小太监手持太子令牌到大里寺,说是太子的病情有变、要他立刻赶来一趟。慕容晴天原以为瘫痪三年多的太子终于捱不过去,所以特别赶来见他最后一面,却怎么也想不到,当两人独处的时候,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司徒靳突然坐了起来,吓得慕容晴天“咚”一声滑倒了。

  “慕容保傅,让您受惊了。”司徒靳立刻下床,将目瞪口呆、完全失去反应的慕容晴天小心扶了起来,压低声音解释道:“实在是此刻处境危险,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将您请过来,希望慕容保傅别见怪。”

  见司徒靳说得严重,慕容晴天也随即意会,在司徒靳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他瞪大双眼上下打量司徒靳好一会,这才开口恭贺道:“恭喜殿下,您的身体全都康复了吗?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是太医终于找到治病的方法了吗?”

  “慕容保傅,我身体已经恢复健康这件事,截至目前为止只有您一个人知道。”司徒靳摇头淡笑,并不打算将佟老板以奇药治好自己的经过说出来。

  “我的手脚虽然都能动了,但怎么说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我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成过去那样。”

  “老夫看到殿下就要恢复往日风采,实在是太高兴了!”慕容晴天喃喃低语,双眼微微泛红。

  虽然司徒靳贵为太子,但慕容晴天从太子十岁起就奉圣命担任他的保傅,两人的感情自然比其它人来得深厚。

  “在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也请慕容保傅暂时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司徒靳拱手请求。

  “好,老夫自当守口如瓶。”慕容晴天点头答应,但见到司徒靳一脸谨慎,他不禁好奇地问:“殿下,据老夫所知,这宅子里里外外服侍的人,都是皇上在宫里精心挑选过的,莫非……是殿下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虽是由父皇亲自挑选,但我从东宫移到这里已经过了整整三年,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心会变、很多事情也会变,不是吗?”司徒靳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顾虑。

  “慕容保傅这些年身在朝廷,应该看得比谁都清楚,有多少人等着我这个太子升天、好立即取代我的位置。”

  慕容晴天伸手捻须、面色凝重地猛点头。

  太子倒下的头一年,圣上、朝臣都没有立即放弃希望,但时间久了,众人也都猜出太子复原无望,纷纷将目标转向其它有机会继承的皇子身上。

  这些年来,以三皇子和五皇子斗得特别厉害,笼络朝臣、急着在皇帝面前建功献计。皇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无阻止的打算,看来也是因为担心太子痊愈无望,所以打算在两位皇子之间择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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