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抱着洗衣篮,人摇大摆地下楼时,正巧被百合遇上。
“金莉,等等!”她看首被塞成一团的加贺友禅,好不心疼,忙拦下。
更衣室里的每件和服,都是冷御觉为了迎接她而搜集的极品,每一件都饱含了他的心意,怎能随随便便任人破坏?
金莉假装没听见,继续抱着洗衣篮,喀登喀登地下楼,往洗衣房走去。
百合冲口而出:“金莉,我叫你站住!”
这声轻喝顿时让整个空间安静下来。就连在一旁插花的罗兰夫人、等候指示的管家、晃来晃去的野玫瑰,也被这乍听软无力道的轻喝给震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静观其变,饶是老油条般的金莉,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本在楼下的百合迭步而上,洋服的剪裁让她的动作轻盈不少,转眼间,她已经来到金莉面前。
“请把洗衣篮的和服拿起来给我。”她有如初生之犊,瞠圆了眼睛。
“抱歉,恕难从命,我正要拿去清洗。”金莉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种质料的衣服,不能水洗。”百合态度坚决。
“哦——”被一个日本小女人教训,真是窝囊!“那我会送去干洗。”
百合并没有对金莉的不耐烦感到生气。“这连干洗都不可以。”
“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衣服?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料。”金莉见当家主母还在一边观望,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没有工作能力,强自辩解。
“你上回已经洗坏了一件京友禅,我不能让你再洗坏第二件。”
“我这次又不一定会洗坏。”金莉咕哝。
百合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怒目而视,也不曾杏眼圆睁,更投出半句责备,但那清清淡淡的一眼,立刻令顶嘴顶个没完的金莉闭上嘴。
金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不知不觉地从洗衣篮里取
出和服。
百合一把抽走,从她身旁走开去,一向挺直的背脊看来多了几分威严野玫瑰与罗兰夫人互看一眼,都挑挑眉,静观其变。
金莉犹自嘀咕:“哼,才多了个野玫瑰小姐撑腰,脾气就蛮了起来!”
百合的脚步顿了一顿。
“就算你跟少爷睡在一起,也不能稳固你的地位,摆什么臭架子?这里还不是你当家做主呢!”
“还有吗?”百合淡然发问。
金莉想回嘴几句,却发现自己无可发挥了。
百合直言:“我不必当家,也不必做主,更不需要谁替我撑腰,你弄坏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你不对,没要你赔,你该庆幸了。”
她不愠不火地续道:“以后,未经允许,请不要进我们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指的自然是她与冷御觉欢爱的小巢——主卧室。
她迳白上楼,清理和服去了。
过了约莫半小时,罗兰夫人差管家去请百合到日光室喝午茶。
百合刚处理完衣物,便匆匆赶往日光室,像这样郑重的邀请,是她搬来之后的第一次。
她站在日光室门口,细观动静,就连野玫瑰挥手招呼她,她都不敢应。
“百合,过来喝茶。”终于,罗兰夫人下了懿旨。
“是,夫人。”她规规矩矩地踏进去,规规矩矩地入座。
“你们结婚前,还是叫我‘伯母’吧。”罗兰人人若无共事地抚了抚领口,让管家斟茶,眼神并没有看着百合。“婚后,再叫我‘妈’吧。”
她惊讶地抬起脸。自己……被认可了?“夫人,难道就因为我说了金莉几句,就……”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
“跟金莉无关。”
“请您明示。”她虚心领教。
“是因为你立场坚定地告诉别人,你要什么,不要什么。如果你只是闹小姐脾气,随便挑剔下人,我根本不会理你,还会请你离开。”
百合眨了眨眼。“我……我还不是很懂。”
“如果你要在这个家立足,成为冷御觉的妻子,你必须有自己的主张。不能只是因为你是女人,或有什么过去,就像菟丝花一样,紧缠在别人身上,依附而生。”罗兰夫人道。算她看走眼了,这大和乖乖女是可塑之材。
野玫瑰摆摆手,直接跳到结论。
“总之,把干妈的话浓缩一下,精华就是女人当自强!完毕,喝茶。”
百合举起杯子,边啜着,边想着。虽然她还不是很懂她们在说什么,但能让罗兰夫人瞧得起,她很高兴,想必冷御觉知道了,也会松一口气吧。
虽然他不是很重视母慈子孝那一套,但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极在乎母亲的意见,就算不是百依百从,也会留意在心头。
突地,一丝闪光划过她的脑际——
如果你在乎我,就一定找得到事情做。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她初来乍到,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她看似“不需劳烦别人,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其实是“本来就格格不入,也不努力打进圈子里”。
她以为,她只要为冷御觉生、为冷御觉死便足矣。其实不然!
她不能融人整个环境,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负担,等于他必须蜡烛两头烧,既兼顾她的心情,还要考虑家人的情绪反弹。
从今以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勾着茶杯,她对自己微微一笑。
抓住了窍门,要活出自己就下难。
百合一改之前“水土不服”的症头,逐渐在融入冷家的生活。
她的改变,有目共睹,最惊喜的莫过于冷御觉。他发现,她
是最让人喷啧称奇的学生,在床上,她羞涩但热情如火,或许没有大胆说情话的功夫,但她乐于配合他的每一次需索、每一个尝试。
在床下,她逐渐赢得人们的心。他看得出来,那些一开始暗暗把她当笑话看的下人,已经转变态度,百合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威望。
就在一切都趋于完美的时刻,设计师终于把他订制的信物打造好了。
他伴着百合在庭园里散步,在见到一抹春天的新绿时,取出小绒盒,单膝点地,郑重无比地请求:“百合,嫁给我。”
她一时傻住,脑筋转不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嗄?”
“请你让我为你戴上这只戒指,嫁我为妻。”
她被这惊喜吓得呆住了。“你、你不用下跪,我本来就会嫁给你啦。”
“能让准新娘这么迫不及待,真是我的荣幸。”他将绒盒打开,展示戒指给她看。“但我想照着传统来,我求婚,你考虑。”
好美的戒指!她几乎看呆了。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她居然都不知道!“如果我不想考虑呢?”
“为什么不想考虑?”
“因为跟你在一起是我的梦想。”她轻声说道。“你知道吗?在父亲最后一次带我到奥波德庄园的那天,我已经死心了。我以为,这一生都得跟定那个非洲老王子。幸好最后你出现了,应验了我内心的祈祷。”
他喜欢那一天起,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每件事。“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提出的点子那么大胆,才见过两次面,你怎么敢把自己交给我摆布?”
“因为这双眼睛。”她抚摸他的俊脸,望着那橄榄形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我看过赛巴斯丁望着洁丝的样子。你看着我,也是同样的眼神,因此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想不到,到头来,原来是那小子帮我一个忙。”冷御觉咕哝。
“什么?”
“没什么。”他仰望娇小的她,认真地问。“百合小姐,你爱我吗?”
她点点头。“我爱你,快点起来啦。”他一直跪着,屋里的人都挤到窗边,似乎所有人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坚持按照规矩来。“爱到愿意嫁给我吗?”
“不只嫁给你,而且直到天长地久。”她用全心的爱回答。
“请把手伸出来。”
她把小手递给他,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吻她的手的情景。当时她怎么样也想不到,她真的会跟这个男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他将戒指为她戴上去,钻石的光华闪烁迷人。他站起身,楼着她的腰,抱起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完美的戒指,好完美的你。”停下后,百合忍不住哽咽。“希望我们的未来也能如此完美。”
“绝对是,我保证。”他以吻为诺,额头抵着她。“你对婚礼有什么想法?我已经等不及要筹备了。”
“简单就好,我认识的人不多,希望对我们有意义的人来参加就好。”
“谁对你有意义?”
“除了伯母与野玫瑰。我想,大概就是……赛巴斯丁跟洁丝吧。”
冷御觉幸福之余,还露出一抹窃笑。听说洁丝迟迟不答应赛巴斯丁的求婚,请他们来参加,向赛巴斯丁炫耀炫耀……这个点子好!他喜欢。
“婚礼在这里举行好吗?”
“好。”她嫁夫随夫,他说了算。
“我会将工作告一个段落,再带你环球度蜜月。所有曾经许诺过你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百合一脸神往。“这样好像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