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当年那十八岁的青涩少年,也不再像当时那样冲动、坏脾气。
绿眸瞥去,一个木制招牌落入他眼底,他不禁怔了一怔。
「如意」小坊?
那名字好熟悉!浓眉一皱,上官彻仅犹疑了半秒,便不由自主的朝那家店走去。
叮——
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雕门,门上的风铃便跟着吟唱出声。
「欢迎光临!」风铃响起的同时,郝如意立即上前迎客,当然也不忘要送上亲切的招呼。
「您好!」踩着轻快的步伐,郝如意先走向柜台,拿妥了Menu跟点菜单后,便又踩着轻快的步伐转往客人跟前。
上官彻选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将行李摆好后,才坐定位。
「这是本店的Menu,请参考!」恭敬有礼的递上本子,郝如意心里想的是——这人真怪,太阳又没那么大,干嘛戴个大墨镜啊?
这么想的同时,她还不忘分神看了下窗外,嗯,天是很蓝,但阳光没那么刺眼啊!他,真是个怪人。
「有什么好吃的?」许是太久没看中文,也或许是精神太过不济,上官彻压根没有看Menu的耐性。
「呃?您是要我介绍吗?」郝如意有些傻了。
「麻烦了。」上官彻扯了下唇,送给对方一抹应付的笑容。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鸡、鸭、猪、牛、鱼?」取回Menu,郝如意只好这么问了。来者是客,客人的要求,她当然只能照做啰!
「嗯?」有这么多选择?轻拧了下眉心,上官彻最后只好随便点一样。「鸡好了。」
「好,那你是要三杯鸡、宫保鸡丁、烟熏鸡排,或者是烤鸡腿排……」拉拉杂杂的报上一大串,上官彻则是愈听愈头昏。
「停!妳送招牌菜上来好了。」老天,再听她继续念下去,他保证自己一定会立即睡着!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柔、太轻……也太能哄人入睡了。
「啊?招牌?可是我们的招牌是烤鸭耶!」奇怪了,刚才是他自己说要吃鸡的啊!郝如意柳眉深锁的直盯住店里唯一的客人。
鸭?他讨厌吃鸭!上官彻跟着皱起了眉心,最后只好随便点一样——
「那就三杯鸡吧!两人份!」
「两人份?」这下子,郝如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先生,您、您不是只有一个人要吃吗?」
「怎么?这家店有规定,一个人不能吃两份?」眉峰轻往上一挑,上官彻直觉对方的问题很可笑。
他食量向来大,吃上两人份的餐点,压根不算什么!
「是没这规定,可要是你吃不完的话,岂不是很浪费?」暴殄天物,是会被雷公劈的耶!
「放心!除非是东西太难吃,否则只要是能下咽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留下半点。」勾了抹淡讽的笑,上官彻另有所指,意思就是——如果他没吃完,那就是这家店的掌厨者手艺不佳。
郝如意自然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是又恼又气,但却是什么也做不得。哼,算了,她才不跟他计较!
拿起点菜的单子,她在上头写了几个大字,而后又开口问:「附餐呢?红茶、咖啡、果汁?甜点是要巧克力布丁、奇异果果冻还是要水果?」
「咖啡跟布丁。」
「好的!咖啡是要热的还冰的?」
写写写,郝如意很认真的在记。
「热的。」
「好的,重复一遍,您要两份三杯鸡餐,附餐是热咖啡跟巧克力布丁。」详述了一遍,郝如意等着对方的响应。
「嗯。」轻点了下头,上官彻以单音作为回答。
「请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郝如意把帐单留下,旋即闪进柜台后方的小厨房里。
郝如意一走开,整间店随即静默了下来,而上官彻也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取下墨镜,晶亮绿眸直盯住窗外的蓝天。
长年以来,他都与母亲相依为命。犹记得那时,他们母子的生活并不安定,似是在躲人又像是在逃难,总是一处换过一处的四处搬迁。
后来,十六岁那年,母亲带着他来到这儿,日子才算渐渐平稳了下来。许是这儿的人很和善吧?母亲在这生活得很安逸也很快乐。
前尘过往,他不知道也不了解,只知道母亲从不愿提起父亲,只要他问,她就以泪眼相对,到最后他也不想再追问了。
只是,那个理当就此消失的人,却在他十八岁那年出现了,并且可笑的要求他该「认祖归宗」。
他抗拒、母亲不从,但结果是——他们根本敌不过对方的恶势力!
所以母亲跟他就这样一路被压回英国。
不过他讨厌那位突然飞窜出来的「父亲」吗?嗯,说实在话,他并不讨厌他,只是不能接受他那宛如恶霸的强硬作风,如此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明白,父亲是真心的爱着他们母子俩,至于为什么会闹分离嘛……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反正那两只老的,现在幸福就好了,轮不到他这晚辈来评断是非对错。
倏地,一抹身影自窗外掠过,落入眼底的是一名小女孩,只见她正摇摇晃晃的骑着脚踏车,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上官彻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二章
一手拿着餐具,一手端着托盘,当郝如意再度出现时,上官彻这才收回搁置在外的视线。
弯下身子,郝如意先将餐具摆妥,而后才准备放下托盘。大眼儿不经意的一扫,这才发现那怪人已拿下了墨镜……嘿,他的眼睛很漂亮嘛!没事干嘛要遮起来?
而且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绿色眸子哩!好美、好漂亮、好吸引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醉死在那……
嗯?等等,绿眸!?
为什么她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为什么,她的心竟是不由自主的隐隐抽痛着?一瞬间,郝如意仿似被雷劈到,托盘跟着不经意的滑落。
匡啷一声,盘子顿时破碎。
啪——砰——这两声,则是托盘先打到人,然后掉到地上的声音。
「Shit!你搞什么鬼?」这一声,是确确实实饱含怒意的吼声。
那震天的咆哮声,惊得郝如意赶忙回神,所有的怪异感觉在此时已不翼而飞。
低头,她先看向那一地的狼狈,眼儿再缓缓往上抬,她发现自己真的闯了大祸。
老天,他的模样看起来真是狼狈!那白色的衬衫跟白色的裤子,在三杯鸡的洗礼之下,已然达到报废的状态。
「哦——」郝如意哀嚎出声,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绿眸沾上了火焰,上官彻正强忍着怒气。该死!他才刚踏上这片土地,横祸怎么飞来得这般快速?
「我真的好抱歉!请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双手在胸前紧紧缠握住,郝如意赶忙端上无辜又可怜的嘴脸。
眼儿半眯,上官彻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道歉词、那说抱歉的忏悔姿势,着着实实都像极了某个人——某个曾经让他头痛且厌恶至极的人!
但,她会是「她」吗?以往,那丫头总是边哭边道歉,但她却没有……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外头的招牌,木头上的字迹,此刻正在他心底晃啊晃,上官彻发觉自己已濒临崩溃边缘。
「你,叫什么名字?」隐忍在腹中狂烧的怒焰,上官彻很轻很轻的问着。
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他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回来,就又遇到那只专门带衰他的超级笨扫把?
「郝如意……」尾字才刚落,上官彻二话不说,旋即抓紧行李——
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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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怔楞了两杪,郝如意才惊觉自己该追上去,但等她记起来该这么做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人乘着计程车离去。
「嘿,有没有搞错啊?就算全是我的错好了,也犯不着气成那样吧?」郝如意皱眉、皱鼻,最终只能无奈的转身回去处理那片狼藉。
回到方才那张桌前,郝如意赶忙东收西擦,整理到最后才发现桌上多了个不属于店里的东西。
啊!是那位先生的墨镜!
拾起墨镜,郝如意直拧着眉。这下可好,看来她是务必得去找这位先生了。唉,顺便诚心诚意的跟人家道个歉吧!
不过,那双绿眸……为什么她会觉得那双眸子好熟悉?倏地,脑子嗡嗡作响,让她觉得难受。
讨厌!为什么头会这么疼?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还是赶紧把东西给清干净比较要紧。
将墨镜收到自己的座位上,郝如意再度忙碌于清理脏乱的工作中,心里则是想着——等会再去车行问问吧!
小乡小镇的好处就是——每个人都很热络,且熟到不能再熟!还有,他刚才坐的那辆计程车,正巧是她认识的邻居伯伯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