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奕桐拉拉门把,发觉这锁还颇为坚固,要打开得费一番功夫。他转过身,看见坐在床铺边缘的舒菲亚正盯着自己,神情若有所思。
照这光景,大概是瞒不下去了。汪奕桐在心中苦笑。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功夫让她爱上他,却偏偏碰上虎帮来搅局。
他走到她身旁,方才凌厉冷酷的眼神已不复见,面对她,他总是一迳地温柔。
“你到底是谁?”舒菲亚的美丽水眸中满是困惑无助。
“你认为我是谁?”汪奕桐握住她的手,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知道,可是我今天才发觉,原来我对你一无所知。在我印象中的汪奕桐,是个家教良好、温文儒雅的男子,难以想象会去开夜店,更不可能像方才那样勇猛的打斗。”舒菲亚摇摇头,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望入他的黑眸。“所以,你是谁?”
其实,在她心中,有一个她极度期盼的答案,但那实在是太不可能,不可能到她连想都不敢想。
汪奕桐沉默,思考着是否要跟她说出实情,又该如何跟她说明。
“算了!不管你是谁都无妨,这件事情是我自己惹的,我不要连累你,我去跟他们谈条件,要他们放了你。”在汪奕桐还来不及说任何话之前,舒菲亚突然激动得站起来。
不管他是谁,她都很在乎他,非常、非常在乎,她不要看见他为了她而受到伤害。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我也不可能丢下你一人不管。”汪奕桐拉住她,走到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口气坚定地说。“等一下你待在这里,我出去将那两人撂倒。”这房间的窗台与客厅的阳台相距不过五、六十公分,他应该可以跨过花台爬到客厅阳台去。
“你要怎么出去?”舒菲亚不解地问。
“爬窗户。”汪奕桐指指她的窗台,舒菲亚立刻了解他的意思。
“不要,这里楼层那么高,若是你不小心掉不去怎么办?而且他们有枪,那样太危险了。”舒菲亚不肯地摇头。“你听我的,他们要以我为人质勒索爸爸,暂时不会伤害我,你不要出去跟他们硬碰硬。”
“菲儿,相信我好吗?”他轻轻摇晃她。“我们只剩不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到虎帮护法一来,我们要逃出去的机会就更渺茫了。”他在她唇上飞快地一吻,转身离开,却被舒菲亚拉住手臂。
“不要去!”她慌了起来,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心一横,她说道:“我……我不值得你为我冒那么大的险。我根本不爱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害怕孤单,想找人陪伴。我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我甚至有可能怀了他的孩子。”
她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也深受震撼。
她一直不敢将汪奕桐与程昊拿来比较,也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到底爱谁多一些,只能像鸵鸟一般,把头埋入沙里,不断努力还忘程昊。因为她贪恋着汪奕桐对她的宠溺、疼爱,她不想失去他,纵使他或许不是她的真爱。
这样很自私,她明白,所以她心中对他总是有隐隐的歉疚。
可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爱他的,否则她在说出这些话时,心不会那么痛。也许她可能会因此而失去他,但只要他平安,她愿意再次承受孤独。至于程昊,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心的一部分,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将他忘怀。
可笑的是,她对他们两人都割舍不不,到头来,却两人都无法得到。这大概是老天给她的惩罚,谁教她如此二心二意。
汪奕桐听完她的话,身躯一震,转头震惊地望着她。
舒菲亚回望他,悲伤的眼眸中滚出一行清泪。她就要失去他了……
“你说,你可能怀孕了?”汪奕桐在她身前蹲不,微微仰头与她相视,小心翼翼地问。他当然能够很轻易地猜出她口中的“另一个男人”是谁,只不过,他压根儿没想到怀孕这件事。
“对,就在我离家出走的那一天,我和那个男人在你后来找到我的旅馆过夜。”舒菲亚的眼泪越掉越急,口中尝到泪水的苦涩。“我不想再骗你,你也不需要再为我付出什么,你听见了吗?我……我不爱你。”她的心仿佛要碎裂一般,强烈地剧痛着。
汪奕桐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凝视她的眼眸中盈满深情。“我听见了,可是,我爱你。”他猛地拉着她一起站起来,将她锁入怀中,狂烈地吻她。
他那句真挚深刻的“我爱你”,让舒菲亚疼痛的心蓦地融化,她激动地紧抱着他,热情地回应他野蛮的需索,整个人随同他一起燃烧。
这和他平常温柔清淡的吻不同,舒菲亚在他的热情攻势不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感觉……这感觉就像……
突然之间,一个温热的圆形物品被塞入她掌心。
舒菲亚停止亲吻,摊开掌心,低头望去。
黑色的皮绳串着一枚圆形镂空的龙形银饰躺在她的掌心中。
舒菲亚樱唇微张,震惊地倒抽一口气,无法置信地瞪着手中的龙形坠子。
“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会放你走。”汪奕桐,或者说是程昊,无比爱恋地以手背抚过她的脸庞,另一只手则合起舒菲亚摊开的手掌,连同坠子一起握住。“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舒菲亚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幻想。没错,刚刚那一吻的狂妄炽热,就像那晚程昊带给她的感觉。
“你,你竟然是……”她拾起头,茫然地望着他,几乎无法完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所有的疑惑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汪奕桐的手掌上会有硬茧,为何程昊会及时出现在酒吧,将她从那两个色狼手中解救出来,随之又消失无踪:为何汪奕桐隔天会在那个汽车旅馆找到她,为何汪奕桐会设计出那一套旗袍……一切的一切,正因为汪奕桐就是程昊。
如果不是她已经有先人为主的念头,执意要在这两人之间做区分,她纵使从没真正清楚看见过程昊的脸,也应该从他们的身形和温暖的胸膛有所联想。
舒菲亚情绪复杂地望着他,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太多的情绪一下于在她心口爆开,反倒让她短暂地丧失反应的能力。
前一刻,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下一刻,她竟发现她爱着的两个人,原来是同一个人,而她还傻傻地在两者之间苦恼不已。老天不是存心捉弄她吗?
“为什么?”她愣愣地问,双眸专注地看着他。若非她自己刻意将程昊锁在记忆深处,她早该将他们两人联想在一起,纵使衣着改了,身分换了,但完美的体魄和流畅优雅的走路方式,却是如出一辙。
“当然是因为你。”程昊拥抱她一下,随即放开。“你说你怀孕,是真的吗?”
“我不确定,我的生理期迟了,但我还没有去验,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舒菲亚老实地说,既然汪奕桐就是程昊,她当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直直望入他的黑眸。“那一晚,真的是你,对不对?”
“对。”程昊的黑眸放软,露出温暖的光芒。“是我不好,那一晚的缠绵,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你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他这番话让舒菲亚的心完全融化,不过她还是难免怨怼。“为什么这样骗我?”
“这我以后会慢慢解释,我们所剩时间不多,有什么事等我们顺利离开再说。”他再次给她深深一吻,准备打开窗户。
“不要去。”舒菲亚拉着他不肯放手。“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会永远在我身旁的,算我求你,不要冒这种险。”
“菲儿,我是谁?”他轻叹一口气,双手捧住她的脸蛋问道。她担心恐惧的模样,实在令他心疼。
“你是……程昊。”舒菲亚凝视着他,梦呓般地说。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一个多月,处处宠她疼她的温柔男人,和那个神秘权威、人人惧怕的龙帮老大,竟是同一人。
“如果我是汪奕桐,你的担心或许有道理,但我是程昊,你认为外面那两个小喽啰,我会放在眼里?”他安抚地笑笑。“我本来希望能让你完全脱离这种打打杀杀的世界,不让你再感到恐惧忧虑,没想到还是无法实现,对不起。”
“我不怕,有你在,我就不会怕。”舒菲亚开始有点了解他扮成汪奕桐的用心,眼泪又掉了下来。
“菲儿,别哭。”他以拇指抹去她的泪水,再度搂搂她。“你待在这里,听到我喊你时就立刻出来,懂吗?”
“好。”她点点头,但仍是舍不得放开抓住他手臂的手。
“乖,放手。我们一定能安全离开的。”程昊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抽回手臂,静悄悄地打开窗户。
“等等。”舒菲亚轻声喊住他,把手中的龙形坠子交给他。“你还是把这个戴上,我听人家说,这是你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