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那一天夏侯封打电话说他无法按时去婚纱公司时,那语气还是活力泉涌的……他才二十三岁,那么飞扬兔脱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突然死亡?那不该是五、六十年后才会降临在他身上的吗?
南宫肇和云芸都无法接受他可能已遭不测的答案;但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不回来?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比云芸身边更能吸引他长期留驻的?
南宫肇只要有空就来找云芸,邀她一块儿去寻人。
他们在报纸刊了寻人启事,印了大量附有夏侯封相片的海报,到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发送,询问那些路人,有没有见过夏侯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可能一个人就这么一点痕迹不留地消失在空气中的。
南宫肇捧着大叠的海报,站在路口,见人就发。“小姐,请问你有没有看过这个人?”
云芸站在马路对面,只要看到有人或车子停下来,就过去询问。
“先生,请你看一下海报,有没有印象见过上头的男人,他叫夏侯封,身高一百八,年龄二十三……先生……”
“没看过啦!你不要一直跟好不好?”没耐性的机车骑士油门一催,将云芸远远地抛在后头,连瞄一眼海报都懒。
看着那道由引擎管里喷出来、远远消逝的白色烟气,云芸觉得好累,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多久?
她忍不住看向手中的海报,上头的夏侯封笑得多么灿烂,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曾经,她只要看一眼他朝阳也似的笑脸,就觉得生命充满了活力。但现在,阳光被乌云挡住,她看着他,不再感觉开心,只余下满满的失落。
他真的死了吗?警察放弃了、她家人放弃了、连夏侯封自己的家人都绝口不再提有关他的事;因为大家都想继续活下去,只好选择掩埋他失踪这个可怖的伤口。
现在还抱持着找回夏侯封希望的,只剩她和南宫肇,但她撑得好痛苦。
“小芸,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好难看。”南宫肇温文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她茫然看着他大汗淋漓的脸,在三十多度的大太阳底下奔波着,一找就是几个小时,为什么他不累,他的神情丝毫看不出绝望的痕迹?
“南宫,你确定夏侯还活着,对不对?”
他一顿,眼睛不敢看她。
她心头抽痛,止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你也怀疑他发生意外了,那么为何你还不死心,三天两头拉我出来找他?”
他低头许久,久到她以为他给不出答案,他儒雅的嗓音却又响起。“你问我是否确定夏侯的安全,我不知道,我不是神,无法预知一切,但到目前为止,我也无法确定夏侯已死,既然如此,我只好尽力。”
“哪怕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得不到丝毫报偿……这么傻的事,你也做?”
他从来都在做这样的事啊!爱着她、想着她、然后看着她投进夏侯封的怀里。他就是这么死心眼,能怨谁?
“至少我曾经努力过,几十年后再回首,我起码不会后悔没为这个朋友尽点心力。”
她再也禁不住倚进他怀里,小手颤抖着捉住他的衣襟,实在想不到,温文、没有脾气的南宫肇,有一天会变得像山那样稳靠,让她只要看着就像吃了定心丸,充满安全感。
不,其实他一直都很可靠;所以她总是习惯依赖他,小时是,现在也是,未来……或许也不会改变吧……
第6章(1)
三年后——
云芸已搬出云家,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居住,对外的说法是,她想训练自己独立,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吧?小鸟长大了,就要学会自个儿飞行。
但其实她是怕了父母的逼婚。
自三年前,她的未婚夫夏侯封莫名失踪后,她那对本来都以事业为重、长年东奔西跑的父母,突然良心发现,感觉忽略了女儿,一股脑儿将满腔亲情在最短的时间内塞给她。
一个成天给她找新男友,说什么要忘记一段伤心的旧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另一个嘛……就每天给她炖补品,什么猪脑、猪心、老母鸡……吃得她年纪轻轻胆固醇过高,都快中风了。
再不赶紧逃她就是傻了。
于是,她找了一间小套房,拎了一只皮箱便搬家了。
一个人住就是自由,没人管、没人念,再是快活不过。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
“噢!”云芸在被窝里翻个身,拿枕头盖住耳朵,她怎么忘记还有一个背后灵,死死贴住她,整天管东管西不得闲呢?
叮咚!叮咚!门铃声坚持不懈,继续响。
“唉哟!”云芸两手狠狠往棉被上一拍。“不是给他钥匙了吗?干么不自己开门,还一直按门铃啊?”
但门铃还是很有毅力不停地响。
云芸没辙,裹着棉被,赤脚在地上跳呀跳的,跳过去开门。不能怪她动作奇怪,十二月,寒流来袭,很冷的。
“小芸。”南宫肇站在门口对她打招呼。
“嗨!”云芸给他一个白眼,又跳啊跳地跳回床上去。“自己把门带上,都给你钥匙了,下次自己开门进来嘛,干么非要人家帮你开门不可?”
“未得主人同意,擅自进入房间是很没礼貌的。”他拎着大包小包进门。
“你可以再古板一点没关系。”
“那么我就说啦!”他放下手中的袋子,弯腰拎起一件胸罩、两条内裤,帮她放回浴室去。“贴身衣物请不要乱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个老学究计较。
“找我什么事?”
他从浴室走出来,提起地上的袋子,替她补满冰箱。
“我没事,可能有事的是你。”果然,冰箱里空无一物。他边往里头放些蔬菜、水果、鸡蛋、牛奶等食物,边好奇地问;“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冰箱里又没吃的,今晚你怎么办?”
“睡觉,明天去咖啡厅吃。”她跟朋友合开了一家咖啡厅,她的合伙人手艺一流,把胃交给对方,她完全放心。“反正一餐不吃又饿不死。”
“一餐不吃是不会饿死,但你三天两头饮食不正常就很容易胃痛。”奇怪,他记得她以前很爱逛街的,怎么现在却变得恋家成癖,成天就窝在屋子里,没事绝不出门。偶尔出门,也总是迅速将事情办好,再也不喜欢东逛西游。
有时候他会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那个爱玩爱闹的云芸?还是像MIB星际战警那样,云芸的外壳里住着一名外星人?!
“哪这么严重,”她抓抓头发,打个哈欠。“我从昨晚睡到现在,也没胃痛啊!”
他差点把手中的牛奶给打翻了。“你从昨晚睡到现在……都过午了,早餐和午餐都没吃?”
“我睡着了,怎么吃啊?”讨厌,不小心说溜嘴了,唉!他怎么比她妈还烦?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只要睡觉,不必吃饭?”
“可是睡着的时候确实不会觉得饿啊!”好吧!她承认自己说了一点点善意的谎言,她曾经饿醒过两次,但实在懒得出门,就继续睡喽!反正睡了就不饿了。
南宫肇长长地叹了口气。“去刷牙洗脸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她抓紧棉被,死不下床。“外头大寒流,只有十几度,好冷的。”
“那我带你去吃火锅,几口热汤下肚,保证你一点寒意都没有。”
“光要下床走去浴室就好冷了。”
南宫肇再也忍不住翻个白眼。“你姓‘赖’啊?难道你要一整个冬天都‘赖’在床上不起来?”
“我很想啊!”她居然点头。
南宫肇被她打败了。“唉!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饭?”
“有人把饭做好,端到床上给我,我就吃啦!”
“你就算不姓‘赖’,也属‘无赖’了。”十二生肖之外,再专辟一个给她。
“姓什么、属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能吃能睡,日子照过,不就好了。”她现在对生活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也许是夏侯封的失踪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也或许是她已过了年轻好玩的岁月,二十六岁的她觉得生活能平稳安定最好,刺激那玩意儿,她已不爱。
“你啊……”他认了,看看她的厨房,也没瓦斯炉,也没电磁炉,就一台电锅,两个碗、几双筷子,就算想做饭给她吃都很为难。“你这里的电器产品太少了,改天我拿台微波炉和电磁炉给你。”今天只好将就了,将电锅里外刷洗得干干净净,插上电,按下开关,待锅热了,倒点油,切些葱花进去,再加上一碗水,盖上锅盖,等水热,一包快餐面扔下去,添颗蛋,勉强也能充一餐吧!
她就赖在床上等吃等喝。“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占位置,楼下就是便利商店,还怕饿死啊?”
“按你这种懒法,哪怕便利商店就开在你家对面,也是有饿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