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肯定是光顾着打点他这边,而忘了自己家里也有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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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重新回想一下,当初他是怎么跟她保证的?
好像是:“你不用怕麻烦,因为家人那里我会全权负责搞定。”
结果,他居然忘了“家人”应该是两家人。因为光是应付她爸,就足以使他心力交瘁,没有余裕思考其它。
如今,是时候对爸爸全盘托出了,他……毫无信心。但为了对朱父展现诚意,还是要硬着头皮干下去!
不过,当然不能欠缺思虑地蛮干,首先,要等待一个适当时机。
那个星期六,爸爸在公园的老人棋会里大获全胜,回家时脚步轻盈,哼着“姑娘的酒窝”,象征心情奇佳,于是他立刻知道,就是今天了。
晚餐时,他特地去买了爸爸最爱的烧鹅,锦上添花,让爸爸笑得合不拢嘴。饭后,他陪爸爸看职棒,爸爸支持的球队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好极了,天时地利人和,他想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电视在转播,现在爸爸最欣赏的王牌投手上场了,应该不会出错,于是他战战兢兢地开口:“爸,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罗父双眼盯着电视,笑眯眯地说:“什么事,说吧。”
心脏在胸腔内暴动,他有点分不清是当初跟她告白紧张些、还是现在跟爸爸自白紧张些,深深吸了口气,他说:“我交了女朋友。”
罗父回头了,笑脸上多了几分惊讶。“是曾打来找你的那个同事小姐吗?”
“不……是旧同学。”
“哦?”罗父似乎很感兴趣。“呵呵,是谁?姓什么?我知道吗?”
“是朱皓音。”也就只是四个字,却花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口。
啪兹,不知是不是错觉,眨眼间,空气里好像闪过火花。
“一坏球……”电视传来突然情势转变的实况播报,听来像不祥的丧钟。
冷汗瞬间爬满他的背,罗父却还是一脸笑容可掬。
“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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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每个人表现愤怒的方式不同,罗父的个人特色就是会彻底忽视那件引他发火的事,而这也就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的现况。
“那就是冷战了?”听了他的叙述,她这么问。
“也不全然是。”他烦恼地揉揉眉心。“他还是每天笑笑的,对我的态度跟平常没两样,唯独对我们的事采三不政策!不谈不理不听。”
“换个角度想,还好他没火山爆发。”
他苦笑叹道:“你不明白他的个性,说真的,爆发出来还好点,至少代表他正视了。”不谈不理不听,意即永不承认啊。
她沉吟道:“既然如此,下次我们还是不要约在你家巷前会合好了,免得被他撞见,让他更不愉快就不好了。”这次是他坚持他们才这么约的。
“放心吧,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就算目睹我们两个在家门前抱成一团,他也只会把我们当隐形人。”他用自嘲的语气说。
她愣了下,哈哈笑道:“真这么夸张?你爸好有个性!”
“……是吗?”他很佩服她还能笑得出来。
“哎呀,别担心,现在是过渡期,我有预感,将来我们一定能处得很好。”
这下他也笑了。幸好还有她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跟她发起牢骚来了,拿分内之事来烦她,太不应该。
察觉他面色有异,她问:“怎么了?”
“肚子有点饿。”技巧性离题。
“这有两站就到夜市啦。”她好奇问道:“奇怪,我记得你不是很讨厌去夜市人挤人?怎么今天忽然说要来?”
他笑了笑,耸肩道:“心血来潮。”
出了捷运站,他们先在附近各买了杯饮料,他就牵着她向前走,快步穿梭人潮中,像是有既定目标。她困惑地喝着奶茶,正要开口询问,熟料他竟停步了,然后叫她等一下,上前买回两份葱油饼,一份给她,她一口咬下,呆了
“这不是……”她愕然移目看向那摊贩,顾摊的分明是个生面孔啊。
“那是以前老板的儿子。”身旁的人适时为她解惑。
“你怎么会知道?”
“上次我问过他,他说他爸以前在国中旁边设摊,后来跟地主起争执,就搬到这来了。不过他爸前几年腰出毛病就退休换他继承。”
她摇头道;“我是指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他停顿了下,说道:“之前经过学校,顺便问了一下附近的店家,想不到打听到那家摊贩好像搬来这间夜市,上次来找了一下,居然真的找到了”
他说得轻松,但她晓得过程必更曲折,而且——“无缘无故,你怎么会经过呢。”所以她根本不信他所谓的顺便。
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因为我作了一个梦。”
梦中,他们还是国中生,放学后,天落大雨,她不顾雨势要去光顾那家葱油饼摊,却遍寻不着;他说回去吧,也许今天下雨,所以休息一天啊。但她坚持不肯罢休,像怕错过这次就再没机会。所以他们又找了很久很久,他忍不住又劝她回家;她说那你先走吧。不知是不是混着雨声的关系,那声音听来像是快哭了……
醒来之后,他记不起梦的最后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目标,却记起先前他们被风雨困在骑楼内时,她脸上惆怅又感伤的神情,于是他明知希望渺茫,还是跑去碰运气,结果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果可以再作一次相同的梦,他要牵起她的手告诉她,我知道在哪里,我会带你去的,所以不要难过了,笑一个吧。
而她没有问他那是个怎样的梦,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傻的梦。”所以才会让他又做了这样的傻事。
新地方、新摊子、新老板,什么都新,幸喜美味依旧。
啊,还有,陪在身边的人也依旧。
味蕾即尝到的不只是葱油饼,而是记忆,以及他的心意,烫得令人几欲流泪,她微笑道:“什么心血来潮啊……骗人。”大费周章才是真。
他老在帮她的回忆做维护工作,破碎的部分他想办法修补镶嵌,蒙尘的部分他想办法擦亮上漆,最后这些一度残破的部分也因他而再次美好。
她感动得不知该怎么报答他才好,而此时此刻,她只能顺从本能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他,情不自禁地在他耳边大喊一声:“我爱你!”
喧嚷的周遭像是突然静了几秒,接着是口哨声此起彼落,伴随哄笑震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疾步离开;从他身后,她看见他耳根泛红一片,紧握自己的手也散发高温。呃,糟糕,害他这么丢脸,她认真反省了,但真的不介意让全世界的人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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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他爸知道她有多喜欢他,会不会对目前僵持的情况有所帮助?
那天下班后,在公车上,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考着。过了一会,到站停车,习惯性瞥眼前方的显示广告牌,是公园站。
说起来,她记得以前曾有一次在这个公园碰到他爸跟人下棋,当时闲来无事就混在围观人群里凑热闹。从旁人的闲聊中听来,那里好像是一群棋友的常驻之地,想来他爸也是其中之一……咦!她蓦地愣住,因为见到最后上车的乘客好像正是自己刚刚才想到的那个人!
定睛一看,果然没错,正是罗父。怎会这么巧?啊,对了,今天星期一休市,他去公园找人下棋娱乐也不足奇。
公车上乘客不少,虽还有立足之处,却已满座。她坐在前排,罗父还没走到面前,她已先站起身来,礼貌地让座。“请坐。”
在此之前,他们的交集少之又少,因此她原本猜想他也许不会认出自己,但当他抬头看过来时,她立刻明白是自己想太多,因为那一眼之后,他别开头,手握扶把,侧过身直接忽视她。
……还真的把她当隐形人耶。她愣愣搔头,有点尴尬,瞄眼空出的位置,哪好意思眼睁睁看长辈站着,自己却坐得舒舒服服,只好在旁陪站。
唉,在这种被故意忽视的情况下,她还妄想能让他知道什么?也许真如罗沐驰所说,他当场发飙也许还会好点,吵架再拙劣,至少也是一种沟通方式。
就这样两两沉默,他早她一站下车,到站时,他取出悠游卡上前刷卡,哔一声之后,意外见到错误讯息,司机说:“先生,你的卡余额不足喔。”
啊?罗父一愣,连忙打开皮夹,翻看零钱袋,排在他身后的乘客纷纷越过他刷卡下车,更显出他的窘迫,很快地,要下车的人全走了,剩他一个站在门边进退不得,司机不耐催促:“先生,麻烦你快点。”
罗父脸色微红。可恶!零钱不够,只好取出一张面额最小的百圆大钞想找人换钱,忽闻“哔”一声,有人刷了卡。
“司机先生,我替这位先生刷车资了。”好心人是朱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