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佑贞笑出声,摇了摇头,又问:
“这么晚下课,来得及上班吗?”她记得他每天都得帮这两个人煮晚餐。“还是我带他们去外面吃?”
“不用了。”他脱下外套,走向厨房。“我跟店长说过我今天不去上班。”
因为他想花点时间思考换工作的事。
璩佑贞只是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无故请假,但她也不好开口问他。
“留下来吃饭吗?”他站在流理台前,回头问她。
“不……”她摇摇头,“我还有一点事要先走。”
刚好,她也想花点时间找黄湘琪倾诉被开除的事。
“好吧,”关谊彦别过头去。“省半碗饭。”
唉,他还是一样干脆。
不会强迫,不会挽留。
璩佑贞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提包。“我跟人有约。”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会太远。”她走到门口,向屋里的人摆手道再见。
“你自己路上小心,跌倒了只会有人笑你,不会有人扶你的。”
“好好,我会记住。”
璩佑贞笑了出来,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他说了“路上小心”了……
想到这里,她嘴咧得更大了。
“她跟你说了吗?”
确定里外两扇门都被关上了,关承学望向厨房,问了一句。
“谁说了什么?”关谊彦的注意力仍在青菜和牛肉上面。
“我们班导。”
“她应该要跟我说什么吗?”
“班导她被校长开除的事。”
忽然,青菜和牛肉不重要了。
关谊彦回头,双手动作暂停,他看着承学,问道:
“你刚才说她被学校开除?”
“嗯。她还没跟你说吧?”
岂止是没说,他想如果他不问的话,她大概永远都不会说吧。
“为什么会被开除?”虽然他心里有底,但他还是想确定。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有听说是和你的事有关。”关承学耸耸肩,继续看他的电视。
果然——
关谊彦放下手边的事,擦干双手,跨步就往大门走去。
“我出去一下。”
扔下一句话,丢下两个人,他追了出去。
幸好她还没走远。
踏出一楼公寓大门,左右张望就看见了她的身影。
“佑贞!”
他提高声量,叫住了她。
璩佑贞闻声,错愕了一下,回头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不是叫她“烦人的导师”,就是叫她“欧巴桑”、“笨女人”之类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这么唤出来,心里会如此感动。
关谊彦跑到她面前,喘着气,却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吗?”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真的被学校开除了?”
“啊?”她露出意外的表情。“承学竟然也知道……”
“这不是重点吧?”他才不管承学知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关系?”
璩佑贞沉默了一下,微笑。
“应该是吧,我猜。”
关谊彦听了,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都是我的错,”他闭上眼,不难看出他脸上的懊悔。“如果不是我擅自在路上——”
“我一点也没后悔过。”璩佑贞打断了他的话。
“是你擅自主张也好,是不是在马路边也无所谓,”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你要知道,你吻我让我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怪过你。”
他怔怔地听着她说话。
忽然,想在此时此刻低头亲吻她的冲动,顿时又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克制住了。
他怕如果他再这么放肆的话,或许下一回璩佑贞会被逐出璩家的门也说不定。
然而又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他不就有理由把她收留在自己的屋檐下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
冬末,学期已经接近尾声。
学期的最后一天,也是璩佑贞在这所学校授课的最后一天。
璩佑贞的私人物品早在两个星期前即被她收得一干二净,也就是说,只要结业典礼一结束,她就可以空着双手挥别这个校园了。
从她和关谊彦的事被传开来了之后,学校的老师就没给她好脸色看过。
不过,如果是以前的她,得知身为同事的导师,搭上了学生的哥哥,而且还是个当牛郎的哥哥,她大概也不想正眼看对方吧。
她后悔吗?
走上一条连自己可能都会唾弃的路。
想起关谊彦的脸……不,她一点也不后悔。
合上点名簿,璩佑贞自那张熟悉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将点名簿留在空无一物的桌上,她走出了办公室。这是她任职的最后一天,却没有人愿意跟她道别。
也罢。
她低头,微笑挂在嘴边。
然后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走向通往关谊彦的路上……
樱桃梗之戒
平常不会吃醋的人,一日一吃起醋来可是会很惊天动地。
这句话完全可以在关谊彦身上得到印证。
璩佑贞离开教职的工作之后,已经当了一年的粉领族。当一名大企业的员工,并不像当国中老师一样,下午四点就能下班。也因为如此,她再也没办法像一年前那样,下班后顺道去关家,看着关谊彦下厨的模样。
至少周一至周五,她办不到。
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到达它该到的楼层。
璩佑贞跨出那扇电梯门,才刚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蹲坐在自己的住处门口。
“这么晚才下班?”
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关谊彦抬头望着她。
接着,他看到了她手上捧着一束红色玫瑰花。
大概又是公司的男同事为了追求她所献的殷勤吧?真令人不爽!
“你……蹲在这里干嘛?”璩佑贞走到门前,拿出钥匙。
“废话,当然是等你回来,这还需要问吗?”他站起身子。
“我是问,没事等我回来干什么?”她打开门锁,但没走进去。
“你已经四天没去我家了,我就不能来找你?”他不自觉地露出不耐烦的口气。因为那束红花碍到他了。
“你在生气?”
璩佑贞看了眼他的脸,然后踏进门。
关谊彦没有回答,只是尾随在她身后,走进屋子里。
“你等很久了吗?”她把钥匙一摆,花束放下,皮包一扔,走到厨房里倒了杯水。
她猜,他或许是因为等太久才不高兴吧?
“从六点左右。”他应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六点……”
璩佑贞楞了一下,顺势望向时钟——九点。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她拿着一杯热茶、一盘水果,走到关谊彦身边与他并肩而坐。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开会还是在干嘛。”他凝神看着她,“还是,其实你是和别的男人去共进晚餐了?”
“你在讲什么……”她把杯子和盘子摆到桌上。
“玫瑰花又是追求者送的?”
“嗯,一个……不同部门的男同事。”
“你没说你有男朋友?”他伸手拨着她颊边的发丝。“不然怎么一直都有人在追你?”
“冤枉啊,”璩佑贞伸手握住他的掌。“我可是跟每一个追我的人都说了我现在不是单身,只是……”
“只是?”他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有些人会马上放弃,有些人就会追问我的男朋友是怎么样的人。然后呢……”璩佑贞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然后呢,有一部分的人会觉得情敌只是一个研究所的学生,没有什么威胁。”
“没有威胁?”关谊彦扬扬眉,喃喃自语,“原来我这么没有竞争力,看来我要好好检讨了。”
“还说呢!”她放开他的手,拿起热茶啜饮。“你还不是一样,动不动就一堆巧克力啦、告白的贺卡啦、温情手工便当啦……”
关谊彦无法反驳。
“我上次在你家,还亲手帮你收下一个女学生送到家里来的礼物。”
她把杯子放回原位。“唉,真想当着她面说:‘我是关谊彦的女朋友,请你拿回去。’不过我说不出口。”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什么嘛,你一定是对外宣称你还单身,不然哪来那么多不怕被拒绝的女孩子?”
“整个理学院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我弟弟的导师,这样还能把我当成单身来看,那我也没辙了。”
“那就是不把我当威胁了?”她眯起眼,看着他。
“是有听过类似‘欧巴桑没有威胁性’的说法。”他点着头,回看她。
“啊啊……你真没良心,竟然放任别人说你的女朋友是欧巴桑!”她别过头去,故作不悦。
忽然,关谊彦伸出双手,自她背后圈绕着她的颈,为她戴上一条银项炼。
“我前天路过一家首饰店看到的。”
璩佑贞楞住,想回头又怕会打断他的动作。
“可是你一直没去找我,我只好亲自送来了。”扣上,拨开她的发,然后在她的颈后轻轻一吻。
她回头,摸着项炼的坠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生硬。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心里的悸动。
“对了,”她急急转移了话题。“你六点就来等我,应该还没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