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禹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道:“你们三人下船后往青龙石方向走,破三道五行石阵后,暂时留住那里。”
巫循了然地点了点头,头儿曾说过五行石阵的破阵方法,看则繁实则易,此点难不倒他。
众人接获指令后纷纷动作,水蕴霞不愿再次被摒除在外,出声道:“不!我不留下,我要跟着你!”
司空禹觑着她,不容反驳地冷声说:“情况不明,我要你留下。”
她迎向他的视线,目光与他的语气同等坚定。“你忘了朗叔的话吗?”
司空禹面色阴沉,紫蓝俊眸眯起。“那与朗叔的话无关。”
“我坚持!”既然心已相许,她不要成为那种依偎在男子羽翼下的小女子,她要与他同生共死。
“我不准。”他敛眉,丝毫没让步的打算。
“霞姑娘,你乖乖留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巫循看着头儿凌厉的眼神,头皮发麻地连忙打着圆场。
唉,这两个冤家怎么会在这时候杠上。
“让我跟着你。”她放软了语调。“求你不要把我放在最后……”她害怕失去他的感觉。
司空禹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好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他忘了,水蕴霞不是一般女子。
大熊说过,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比一般男子更勇敢坚毅。
他成了让步的一方。
“老巫,你和少咏先过去等消息,事成后我会鸣响笛。”他拿起水蕴霞颈间的白玉笛扬了扬,交代着。
“知道了。”手搭着肩,两人故作失落地离开。
此时月亮悄悄露了脸,白雾缓缓散去,整个港湾呈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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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寨前的纵横水道通往寨的四方,而两旁的泥沙海岸芦苇丛生。
于是两组人马在坝头外的长栅分道,借着半人高的芦苇丛做掩护,司空禹与水蕴霞则乘着平底沙船,直接往水牢的方向徐行而去。
一路上水色倒映着月色与芦苇的倒影,静谧的美景让人几乎就要忘了此刻正身处庄危践四伏当中。
“鬼岩芦岛果真名副其实。”水蕴霞张望看着四周芦苇丛生,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窥鬼岩芦岛真面目的机会。
司空禹只是觑着眼前的女子,表情冷肃地咬牙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威胁我。”
“你别恼我,我只是想参与你生命中的每一部分罢了。”反观他的阴郁,水蕴霞倒显得坦然。
她的直言让司空禹震了下,若非现在处在危险当中,他肯定会化身恶狼,狠狠吮吻她。
“水牢是建在水面上吗?”不理会他又气又恼的表情,水蕴霞好奇地问。
他们搭着平底沙船徐行而来,可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芦苇,根本看不到任何建筑物。
“不,水牢是建在沙地上,为的是让被囚者的双足浸在和着海水的沙泥里,晴时水灼、寒时水冻,一般人无法撑过十日。”司空禹拉回思绪,为她解开疑惑。
“这太残忍了……”水蕴霞在灵珠岛的生活太过单纯美好,根本无法想象会有如此残酷的事情。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老者嗓音,让无心理准备的水蕴霞吓了一大跳。
“臭小子,你回来做什么?”
水蕴霞转身便瞧见不远处有一老者双手扣着铁炼,身体挺直地立在沙洲当中。
司空禹揉了揉眉心,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扬声堵了回去。
“还不是回来救你这个没用的臭老头!”
乍看许久不见的孙儿,司空霸眉间掠过二号,但瞬即老脸又蒙上不悦。“呿,老子还要你救,你滚回鬼船上去,我在这边纳凉自在的很。”他碎念着,坏脾气地想逼走孙儿。
虽然爷爷被关在水牢,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嗓门也不小。司空禹稍宽了心,但仍提高警觉打量四周。“没人守着你?”
情况太诡异了,他相信苍海二鬼已知晓他回到鬼岩芦寨的消息,但他们从坝头沿路而来,四周却平静地像往常的夜。
平静地不可思议……
司空禹定住平底沙船,双脚踩进软泥水沙中察探。
司空霸大嗓门地说:“谁要守着老子?那一帮恶贼早被老子砍光了,现在老子练功练得起劲,你甭叨扰,否则老子一拳把你打回佛朗机,让你跟着你那红鬼外公做伴去。”
“练功?”司空禹拧起眉,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水蕴霞坐在平底沙船上,完全看不懂此刻的状况。
“嘿!小姑娘,你是咱们家臭小子的情人还是媳妇,拜托你行行好,训训这臭小子,让他别吵我练功。”司空霸一瞧见水蕴霞,忙不迭地说着。
水蕴霞还来不及脸红,涉世不深的她也瞧出不对劲,眼前的情况太诡异,教人不得不提高警觉。
“少啰嗦!出来再说,没人会信这地方能练什么功!”司空禹轻斥,不想继续跟生性疯癫的爷爷闲话家常。
他从袖口翻出短刀,正打算朝锁头劈去时,司空霸口气焦急粗暴地咆哮阻止。“你敢拉我出去,老子就死给你看!”
他的反应让司空禹的动作僵了僵,他狐疑的说。“其中有诈是吧!否则你不会一再逼我走?”
司空霸太熟悉孙儿的个性,见改变不了孙儿的决定,他恼怒地继续咆哮着。“混小子,老子叫你滚就滚,不要再回来,继续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当年知道孙儿继承了啸夜鬼船却不当海盗时,他就再也没奢望过这拥有一半海盗血统的混血小子会将他的“劣名”发扬光大。
这孙儿对自己的态度往往冷漠地像北方大洋的寒冰,但现下他却回来了,回来救他这个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坏蛋!
司空霸吼着嚷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他胸口回荡。”小姑娘你快拉他走,老爷爷我死不足惜,这水牢早设了机关,锁一被打开,埋在水沙下淬了毒的铁箭便会齐发取了那臭小子的命……”
他话还没说完,司空禹便当机立断劈断锁头地吼道:“霞儿趴下!”
锁头一断,万箭齐发而出,他一挺身,借力窜跃上水牢顶端,轻而易举躲掉那歹毒的机关。
水牢顶盖霍地往上弹开,司空霸腕上的扣环再往上发出两箭,囚住他的牢房随着分射而出的机关往四方解体。
“阿禹小心!”水蕴霞低伏在船上,发出警告。
司空禹的身影迅如雷电,斜身出脚,势力万钧地再踢掉两箭。
谁知被踢至芦苇丛里的两箭触动已布满机关的箭雨,于是第二波攻势再起。
司空禹拧眉,原以为所有机关已全破,岂料最后两把箭竟是触动第二波机关的关键。
他实在无法不佩服摆设机关之人心思之周密。
而另一方面,司空霸为让孙儿无后顾之忧尽快解决那机关,索性攀回沙船上,与水蕴霞成了同一阵线的盟友。
“小姑娘,你怎么会同那臭小子回来呢?苍海二鬼就是要取那笨小子的命!你们何苦涉险回来救我这老头子?”
“我懂他的执着,对他而言,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水蕴霞与司空霸同时伏在船底,一双眸离不开上方危急的情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藏在芦苇丛旁的人跃出,双箭齐发,直往水蕴霞与司空霸的方向疾行而去。
“闪开!”司空禹位居上方,惊惧地看着这一幕,他无法思考,直觉张开双臂分别包护住两人。
唰的一声,飞箭掠过削去了水蕴霞一搓发后,往司空禹的肩胸击去。
“唔!”司空禹躲避不及,飞箭就这么穿肩透背地在他肩上凿了个大窟窿。
“阿禹!”水蕴霞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魂俱裂地嘶吼出声。
司空霸见状,往芦苇丛扑击而去,一掌取了发箭者的命。
第八章
司空禹这箭伤得不轻,由肩穿透背,大量的鲜血让他咖啡色的上衣像一块绞染的布,染满沭目惊心的色彩。
平底沙船上,司空霸愈发暴躁地吼着,原本神采奕奕的虎目中蒙着焦虑。“臭小子,你给老子撑着!听到了没?”
“臭老头,吵死了!”司空禹紧抿着薄唇,口气和老人一般冲。
肩上的伤给了他奇怪的感觉,灼热地像是要着火,又酸麻地像有千百只针煨透筋骨。
“既然嫌老子吵回来做啥?跟你那洋婆子娘一样!笨得教老子想掰开你的脑袋瓜、抽干你的血,看看你哪一点像我们司空家的人!”
司空禹无力勾起一抹笑,低啐了声。“臭老头!”
在他们唇枪舌剑中,水蕴霞看出老人隐在恶言下的爱。他们是彼此关心,却不擅表达……
水蕴霞抿唇不语,一双小手紧压在司空禹不断冒血的伤口上,眼前浮现的是法罗朗在船上交代遗言的那一幕。
虽然现在他还能说、还会笑,但热血不断流逝,伴着他逐渐寒冷的身体,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她胸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