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上立刻走了个干干净净,令狐笑扬起脸看他,“陛下有什么要紧事和微臣说吗?”
“这话应该是朕反问卿才对啊。”圣慕龄咬着牙,“卿看起来很疲倦,一夜都没有睡好?居然今天还能准时上朝。”
“为君为国,这是臣分内的事情。”
他淡冷的回答一下子激怒了圣皇,“你要是存心和朕过不去,就明说!这个圣朝明里暗里都是你的,为什么连朕的后宫你都要插一脚,给朕戴绿帽子?”
令狐笑看着他发怒欲狂的神情,缓缓问道;“陛下是在乎自己的名誉,还是在乎樱妃?陛下狎男宠于后宫的事情,朝中几人不知?而樱妃缠绵病将近一个月,陛下可曾去看过她?”
“那是朕与她夫妻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圣慕龄冷笑道;“你喜欢她,是吗?我就知道,你看上了那女的,所以朕才要娶她!朕娶她,不完全是为了要打击你高傲的心,更是要她也断了对你的念头!朕得不到的人,她一个小小的民女凭什么得到?”
令狐笑直视着他张狂的面容,淡然笑道;“陛下不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子吗?什么东西都一定要最好的,一定要争到手,如果得不到,就不许别人得到。这实在不是身为人君的典范。”
“哼,朕从来不是什么人君,在你们这些人的心目中,朕只是一个傀儡!”
“是人君,还是傀儡,都是陛下您的选择。”他森然道;“陛下埋怨任何人都没有用。百年来,圣朝任何皇位继承者都性格柔懦,贪好喜乐,豢养男宠。我令狐家一直是辅佐帝王,别无二心,陛下之所以成为今日之陛下,怨不得别人!”
圣慕龄大震,有点颓然,又陡然梗着脖子,“好,那朕也自己做主一回!这个女人,朕不要了,但你也别想要!来人啊!”他高喊一声,从殿门外涌入众多的铁甲士兵,他冷笑着大声说;“请丞相大人暂时留在这里,不得出殿门一步!丞相大人要是离开了一步,朕就杀你们一人!”
他倏然冲下高台,直奔圣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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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非命刚刚起身。镜子里的她看起来苍白憔悴,已经没有任何的光彩可言。她淡淡一笑——如果早知道昨天被令狐笑看到的是自己这副丑脸,也许她不会让他有机会见她。
扫去妆台的灰尘,她刚刚拿起梳子,圣皇已经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问道;“昨天晚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她眨眨眼,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被“揭发”,但她回答得很坦率,“陛下是问昨天丞相和臣妾在做什么吗?没有什么特别的,丞相来看望臣妾,带来了太医,还逼迫臣妾喝了药。”
“逼你喝药?”他紧盯着她的眼睛,“是他逼的,还是你心甘情愿的?他对你果然是很关心啊。你不是一直把他当死敌吗?为什么他会对你这么好?”
贺非命挑动唇角,“丞相大人向来喜欢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陛下不记得了?”
“他也会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圣慕龄连连冷笑,“他已经把你捧在掌心中了吧?”
他捏紧她的肩膀,眼中喷出的火几乎可以杀人。
“说!你用的什么办法蛊惑他?让他对你另眼相看?这件事,从头至尾是不是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合计好了用这种方法来侮辱朕!”
“陛下已经有了令狐舞人,难道还不够吗?”贺非命轻叹口气,“为什么陛下一定要本来并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和他同声同气!你们才是一伙的!”圣慕龄高高扬起手,朝着她的脸想打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令狐舞人站在身侧。
“舞人,拔你的剑!杀了她!朕不要留着她了!”他又急又喜地说。
令狐舞人动也不动。
圣慕龄急道;“舞人!你不听朕的话了吗?”
他静静地说;“她是七哥要保的人,我不能杀她。”
“是你那个七哥和你亲,还是朕和你亲?”圣慕龄的右手快如闪电,从他的腰间将长剑猛地抽出,转身斜劈下来。
令狐舞人长臂一伸,将他腰带抓住,硬生生将他拉开,但是他的剑锋已经扫过贺非命的脖子,剑锋锐利,将她的皮肤划开,一串血珠骤然滚落。
贺非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但她只是用手掌摸了摸伤口处流出的鲜血,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我非要参与宫廷斗争的结果。非命非命,无非是让自己送命。”
门外有人影闪入,一只熟悉的大手盖住她的伤口,紧接着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她的脖颈被人缠上了一截白布。
“舞人,拉陛下出去!叫太医!”
令狐笑的声音响起,贺非命看着令狐舞人将还在盛怒的圣皇强行拖走,圣皇还意图挣扎地冲过来,令狐舞人在他的背后一点,圣皇就颓然倒在他怀里。
“你来迟了。”她平静地转动眼睛,看着身边这位袖口残破,衣摆上还有些灰尘的男子。“和人动手了?”
他也淡淡地回答,“陛下的贴身禁军,要脱离他们费了点手脚。”
“哦?原来这宫中也不是人人都听你的话。”她嫣然一笑,“总算在我临死之前,也亲眼看到一次你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子。比起你平日那种完美无缺的风仪,现在的你,更像个人了。”
“谁说你要死?”他的寒眸凝固在她的脸上,按着她伤口处的手掌似有意地用力按了一下。“谁同意你死?”
“陛下同意了。”她望着他,“你再强,能强过陛下吗?”
“你想让我们君臣为了你失和?”他眯起眼。
“不敢。”她笑笑,“我是什么人?没有倾城倾国的美貌,也没有绝代风华。今天早上,我连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敢看,丑陋如斯的我,可没有任何自信能挑动你们君臣失和。”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之后,说出一句,“不要小看你自己。”
“嗯?”她挑起眉梢,淡淡一笑,“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他哼了一声,又站起身,“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陛下谈。”
“谈什么?”她想叫住他,但是他并未停步。
贺非命转过身,身后依旧是那面铜镜,只是镜子里的女人,虽然憔悴,眼中却是不可抑制的异彩,如四散的流光,美艳不可方物。
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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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皇虽然已经清醒,但是余怒未消。
“谁把丞相放出来的?”他站在殿中,大声斥责,“朕说过,谁要是放丞相出门一步,就要死一人!”
“陛下就算是杀光了圣朝的人,微臣还是要离开这间大殿。”令狐笑出现在殿门口。“杀人,是留不住人心的。”
“不杀呢?不杀难道就可以留住人心了吗?”圣慕龄袍袖一挥,喝道;“都给我退下!”
殿内依然只剩下他们两人,就同刚才一样。
圣慕龄喘着气,冷笑道;“到底是兄弟连心,本以为舞人早已对朕唯命是从,关键时刻,他居然会不让朕杀那女人,只因为他认定那女人是你的人。”
“舞人的心并未背叛陛下,但是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明白。”令狐笑说;“当初是陛下要召她入宫,风风光光的册封大典之后,不过一个多月,陛下就要杀她,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入皇家?”
“朕从来都不希罕那些女人!朕要的只是你的心,你这个人!”
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是面无表情,“微臣很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但是微巨不得不再次说明,微臣只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陛下的情人。”
“够了!这样的话朕已经听厌了!听腻了!”
令狐笑淡淡回答,“这样的话,微臣也讲厌了,讲腻了。”
圣慕龄冲下来,紧紧捏住他的双臂,“你明明知道朕,知道我和舞人混在一起是为了你,娶那个女人,是为了你,这朝廷之上,以前我对你所言所讲无不应允,都是为了讨好你!为何你的心像块冰?就是砸不开,化不掉!”
“陛下和舞人在一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像我,而是因为舞人与陛下的确命中有情有缘;陛下娶贺非命,虽然是为了和微臣斗气,但也是帝王后宫稳固之道,可以告慰先祖;陛下在朝廷之上对微臣所言所讲的应允,不是为了讨好微臣,而是为了圣朝的大业。这些事情,陛下请不要都挂一个看似冠冕堂皇,其实荒唐可笑的赘名放在前面,强说与微臣有关。”
“好,这一切你都要否定掉。那你坦白告诉我,那个女人,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令狐笑沉吟片刻,“她是微臣这一生都难寻的敌手。”
“是敌手,还是那个可以跟在你身边,与你并肩而行的人?”
他微垂下眼睑,只说;“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朕不会答应的。”圣慕龄又端回身为王者的架式,人似寒冰,“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你想要朕放过她?是吗?朕告诉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