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是谁让你杀我?”她又问。
令狐舞人沉默了片刻,“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知道,反正那个人现在不会对你不利。”
“不答,我也未必猜不出。”她淡淡一笑,引得他不得不回头看她。
但是她转而一叹,“这种宫廷倾轧,官场恶斗,就是他所说的人心和人性之争吧?细细回想起来……你信吗?我开始觉得累了。”
令狐舞人的眼中闪过惊异,似乎不信她的话。“若是找到七哥,你要怎样?”
“我也不知道。”她轻轻地吸气,“如今只希望能找到他,不论我们胜败,我要……要他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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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排竹篱笆,五、六只咕咕叫的母鸡,两间简单的茅舍,还有门前潺潺流过的一条小溪……这一切是那么宁静悠远,宁静得不像是有人居住,悠远得好像世外桃源。
当令狐舞人和贺非命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禁疑问道;“真的是这里?”
“圣河东,鸟木藏。依卦象来看,应该的确是这里没错。”贺非命也有点迟疑了。如果令狐笑被人救下,难道不应该是立刻赶到当地的府衙吗?
此时,茅舍中忽然传出一阵笑声——
这笑声很美,她以前从没想过声音也可以用美丽来形容,但是当她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却在心底涌动出“美丽”这个词来。
“怎样?我说你未必能难倒小鹤吧?”那个笑声还有几分得意。
“难为你这样的人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另一个声音不疾不徐,淡淡而来,淡中有冷,却让贺非命浑身都像被火焰撩起。
是他!是令狐笑的声音!他果然无恙!
她情不自禁地推开竹门,向内走,屋内说话的声音也因而更加清晰了许多。
“并不是我教得好,而是这个孩子有很多地方很像你,说起来这就是天赋。”
那美丽的声音让贺非命陡然驻足。孩子像他?什么意思?
令狐笑说;“既然像我,将来就让他参与朝政好了,我原本还担心令狐家后继无人。”
“小琪呢?”
“那孩子虽然资质很好,在我面前也装得很顺从、很听话,但骨子里却尽是反叛,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哦?可我看你一直把他放在身边,以为你是有意栽培他接你的位子。”
“我还年轻,这位子再坐个二、三十年也可以,小琪的年纪并不比我小太多,他又无心于此,我留他在身边还有别的用意。”
“什么用意?”
“你不用管。十年之后我会把他送到你那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故弄玄虚啊。”美丽的声音取笑道;“不要总是故作神秘,其实我还是满期待看到你失算,看到你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好像那天我们把你从河水中救起时,我的心里还真有些偷笑。谁能想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令狐笑,居然也会有如落水小狗般可怜的时候。”
如此戏谑侮辱的口气让贺非命暗暗心惊,但令狐笑并不生气,只是冷冷说道;“这有什么奇怪?幼时我忙于文武之道,没有闲工夫去学凫水。”
“是吗?我还记得小时候孩子们都爱趁长辈不在家的时候跳到荷花池戏水,只有你永远捧着一本书,冷冷地坐在树阴下,嘲笑别人湿漉漉的样子。如今这算是报应了吧?说起来又好奇怪,你向来神算,为何这次没算出自己会有此一劫?”
“我从不算自己的命。”
“为什么?”
一阵沉寂之后,令狐笑的鼻音闷闷的,“你现在很闲?”
“只是想看看你,在你身体还没好之前,我不放心离开啊。”
“不必了。”他扬起声音,“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有人在屋内走动,紧接着门被拉开,一道倩影娉婷而立,让贺非命陡然止住了呼吸。
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就如同刚才之前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声音一样,美到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即使她从不以容貌对人,却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和她的艳光相对而视。
但就在她低下眼睑的时候,发现那女子的手上还牵着一个稚龄男童。可能也就三、四岁的年纪,一双黑眸像极了令狐笑,难得的是,他竟然可以不哭不闹,不说不笑,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让她不由得呆住。
“来接你的人,是她吗?”那美丽女子笑吟吟地看着她,“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令狐家的人?”
她微微皱起眉。这女子是谁?听口气好像对令狐家很熟?
紧接着,那女子的眼睛抬起,看到不远处靠着马车站立的令狐舞人,一笑道;“八哥?你来得好快。”
八哥?贺非命震动不已。先看看那女子,又看看令狐舞人,最后将目光停在那名小男孩的身上。
陡然,她抬起脚,走过他们的身边,迳自走进了房间内。
令狐笑斜躺在床杨上,眼睛从手中的书本抬起,对视上她火辣辣的眼神,微微凝固。
“你怎么会到这里?”他平静地开口,又狭起眼,“陛下呢?”
“我一度找不到你,”她一字一顿,“甚至我用尽方法也占卜不到你的讯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连你也找不到我了?”他挑起了眉,微微一笑,“终于可以破解那道符咒了吗?”
什么?她恨声问;“你故意诈死?”
“诈死?”他轻笑道;“你以为我活得不耐烦了,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就算真死了,我也不奇怪!”
她反身要出去,身后的他悠然地说;“你千里迢迢从宫中跑出来找我,就为了咒我死吗?”
令狐舞人此时走进来,接话道;“樱妃娘娘知道七哥有难,特意找到我来救七哥,可是我们晚到了一步,以致让七哥遇险,请七哥恕罪。”
令狐笑斜飞一眼,“樱妃娘娘何时知道我有难的?”
“在你出行之前,我就知道了。”她同样斜吊着眼角,“丞相大人是责怪我说得太晚了?”
“微臣不敢。娘娘辅政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抽出心神操劳微臣这个政敌。若换作微臣算出这件事,可能也不会告诉娘娘。”
贺非命深深盯着他,“这是你的真心话?”
他只笑,眼波如旧的幽深。
她愤然走了出去。
令狐舞人一直静静地看着两人,此时开口,“七哥何必故意气她?她冒险来救你,放下立场的成见,已经说明你在她心中的位置非比寻常。”
令狐笑闭上眼,嘴角噙着一抹特殊的笑,“难道你希望我热泪盈眶地感谢她?或是她痛哭流涕地扑到我身边,庆幸我没有死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令狐舞人哼了一声,喃喃自语,“你是在自寻烦恼。”
然而,那抹笑,停留在原地,并末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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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非命气得肺都快炸掉。她千辛万苦地赶到这里找他,因为他失踪,她急得心跳都快停止。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他平安无事当然好,可是他竟然悠哉悠哉地和美女闲聊,更对她冷言相加。这样的人,何必来找他救他?
脚底下那几只母鸡咕咕咕地叫着,好像凑热闹似地围着她的脚转。她气得撩起裙摆,喝斥道;“走开!”
但是那几只鸡却咕咕地叫得更欢。
身旁有人笑道;“鸡有鸡言,人有人语。这些鸡笨得很呢,听不懂你的话,也看不懂你的脸色,要是坐着有气千万别对着它们发泄,因为你骂完之后会觉得更生气。”
贺非命看着那名女子,星眸流动片刻之后,红唇一翘,“见之一面,不语三日的令狐媚公主?”
美女微笑,“这么快就猜到我是谁了?”
“世上能有如此夺人魂魄般美丽的,我想就只有公主您一人了。”她说;“不过,如今应该改口称呼您玉阳王后才对。”
令狐媚笑道;“我虽然嫁到玉阳好几年,但是大家都还是习惯叫我公主。”
她将视线转移到那名小男孩的身上,“那这个孩子……是玉阳王的子嗣?”
“是啊。他叫玉紫鹤,只是不大爱说话,人家说外甥像舅,我一直觉得他和七哥好像,你觉得呢?”她蹲下身,指着贺非命对儿子说;“她是舅舅的朋友,叫声姨吧。”
“不敢当,我可不敢做丞相大人的朋友。”她拦住了玉紫鹤将要出口的话,并不想听到令狐笑的名字,免得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高涨起来。“能否请问玉阳的王后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甚是觉得奇怪,这里完全是田园农家的景象,甚至令狐媚的穿著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妇装束。除了她惊世骇俗的美貌,还那一身粗布衣裳也难以遮掩的优雅贵气之外,谁能把眼前的令狐媚和玉阳国堂堂的王后联想在一块儿?
令狐媚答道;“这是玉阳国的传统,王族之人每年都会在深秋时节到田中进行农耕,以体会百姓劳作的疾苦。如墨因为有事昨天刚刚离开,七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我就留下来陪他了。”